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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四山一路上监视着一切,那双眼睛包含着坚定和刚毅,路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个在战场上冲杀数十年的士卒,天生对危险和死亡有着极高的敏锐度,一般的普通士卒根本不能比。

从康国京城建州城到北境蔡州城抄近道不足三百里,骑快马五个时辰必到。戴云的驭马术略差一些,骑上快马,自然不敢落后,跟在戴俊来三人的马后面。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戴云睁不开眼,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蔡州的案子该怎么查?总不能带兵直接抓人吧?蔡州刺史有没有参与江鹤的贪污案?文肃伯在蔡州的声望到底如何?此次蔡州之行会顺利吗?”戴云的心中全是问题,现下也没有时间想这些问题,只能快马加鞭赶往蔡州。

“将军,前面就是蔡州地界,快卯时了。直接进军营吗?”郑四山双手勒住马缰绳大声说道。

戴俊来快步勒住马缰绳,停下来等待后面的薛恒和戴云。薛恒和戴云骑着快马总算是追上戴俊来,戴云大口喘着气,说:“戴将军,你们跑得真快啊!”

薛恒勒住马缰绳,扫视着四周,看到前面有一块刻有“蔡州”两个大字的地界界碑,说:“公子,蔡州到了,我们怎么走?”

戴云骑马赶到戴俊来的马前,扫视四周,问道:“戴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走?”

戴俊来叹息一声,扭头问了一句,“贤侄,本将军在蔡州北苑坊登云巷18号有一住宅,常年有人打扫,贤侄可和家仆住进去,贤侄现下的身份进入军营不合适。”

戴云笑着说:“戴将军,下官领将军这份情,但有两件事烦请将军今日要办,第一件就是将本官已秘密潜入蔡州的消息散布到蔡州的大街小巷,让那些别有居心之人先动起来。第二件事就是将军进入军营,五到七日内不要做任何改变,让所有人和以前一样,派人翻查所有士兵近一个月来的外出记录,盯着频繁外出进城的士卒和校尉以上部将,找到他们频繁进入城内的主要场所。这两件事至关重要。”

戴俊来关心地问道:“今日就散布消息,那贤侄在蔡州城可是众矢之的,监察御史向来不讨人喜欢,你的安全怎么保证?”

薛恒施礼道:“戴将军,本侠客江湖上人称血无痕,可以保证公子的安全,这是于膺的安排。”

戴俊来点点头,说:“既然二哥早已做了安排,在下就放心了。两位在进入蔡州地界,放弃陆路坐船秘密进城。蔡州驻军军营距离蔡州城四十里开外,一旦有事可借用登云巷18号的信鸽传信给我。”

戴云点头,继续问:“戴将军,蔡州买卖消息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戴俊来思索片刻,说:“蔡州大名湖半月画舫,舫主新近从黄州而来,蔡州城外墨江是黄州寒江支流,蔡州水陆两处边境都难以防守,历来是康秦两国必争之地。”

戴云和薛恒辞别戴俊来进入蔡州地界,在官道弃快马登快船进入蔡州城。戴俊来和郑四山骑马急匆匆赶往蔡州驻军军营,“四山,到军营第一件事,将以前的老兄弟邢成,田中和,于肖等人找来,同时传令老海启动在蔡州城的所有暗探全力保护监察御史戴云大人,若戴大人在蔡州有丝毫闪失,所有暗探就不用来见本将军了!”

郑四山一一记下戴俊来的要求,问道:“将军,蔡州驻军和十多年前没什么两样,只要将军踏进军营,没有人敢乱动。戴大人驭马术不行,剑法一般,来蔡州查案会吃亏。我们为什么出手帮忙?”

戴俊来生气地说道:“在蔡州,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大人主审江鹤一案,谁敢动戴家人,本将军灭了他全族。”

郑四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骑马跟在戴俊来后面。

此时的蔡州城一如往常,水陆两处关卡盘查甚为严格,戴云和薛恒化妆成行走江湖的剑客从水路进入蔡州城,两人离开船舱的那一刻,戴云回望着离开的渡船,感叹道:“惊涛拍岸墨江盛景,果然名不虚传!”

薛恒身背宝剑,严肃地问:“公子,快去找住处,找不到住处,今夜无处安身!”

戴云用手擦擦脸上的汗,说道:“薛大哥,除了练剑,你还有其他想干的事情吗?”

薛恒摇摇头,脸上还是那么严肃,或许,这就是剑客的本来面目。

戴云和薛恒沿路问了不少行人,在街上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

“听说没御史台那个新任监察御史戴大人秘密进入蔡州了,真想看一看这位大才子的真容......”

“你说得对,戴大人来是为了暗查原蔡州驻军将领江鹤的贪污案啊......”

“就是这样啊,能看一眼戴大人的风采也值了。”

戴云小声嘀咕:“看来戴将军已经到军营了,流言传得还挺快,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该坐不住了。”

薛恒手指前面的街名——登云巷,戴云第一次感觉薛恒是如此厉害,这就是剑客的反应能力。戴云和薛恒找到了登云巷18号,戴云走上前轻轻敲门,等了一刻钟,一个头戴方巾的白胡子老者打开大门,问:“两位客人找谁?”

戴云亮出凌风剑,施礼道:“老先生,戴某是文肃伯戴将军的朋友,请老先生提供住宿方便。”

白胡子老者看到凌风剑上刻着的“戴”字,施礼道:“少爷,小人是戴将军的家仆老海,曾经服侍过右相戴大人一年,自然认得戴家的传世宝剑,少爷请进来。”

戴云笑着说:“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薛恒,要一起住进来,要叨扰老先生月旬。”

老海客气地说道:“少爷,请!”他见到戴云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右相戴天德,心中甚是高兴,便领着戴云和薛恒走进内院客厅。

待到戴云和薛恒走进客厅坐下来,老海在客厅的灵位前停住,这是戴天德牌位。戴云站起身亲自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心中默念:“云儿已知晓父亲大人的存在,现来蔡州查案,请父亲大人护佑云儿勘破此案,庇佑蔡州百姓。”

戴云再次坐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薛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老先生,现在蔡州城可有异动?刺史府的官员和以前一样办公吗?”

老海站在一旁,低声说:“少爷,蔡州城和以前一样,将军从军营飞鸽传信过来,刺史府内和以前一样办公,就是大名湖花船多了不少。”

戴云点头,说:“此次我来蔡州查案,领的是御史台的差事,今夜戌时去大名湖半月画舫玩一下,会有意外的收获。”

老海说:“少爷,这大名湖半月画舫是众所周知的消息中转站,坊主是远近闻名的花颜姑娘,舞姿曼妙,阴险狠辣,少爷务必多加小心。”

戴云呵呵一笑,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花颜姑娘,几个月前,还在一起弹琴品茶。今夜去会一会这位老朋友,还要准备一份礼物才行。”

“少爷,小人这就去准备礼物!”老海说道。

薛恒一改平日里严肃的表情,说:“公子是要即兴作画,准备笔墨纸砚就行了。”

老海“哦”地应了一声,在书房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戴云和薛恒走进书房,老海笑着跟在后面。只见戴云走到书案前,在一张大宣纸上拿起毛笔蘸了砚台上的墨汁泼墨作画,将今日墨江两岸惊涛拍岸的盛景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还在旁边题了两句诗:“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庆余年。”还有一段题跋:嘉佑十年六月初戴云作于蔡州。

放下毛笔的那一刻,戴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今夜的礼物!”

薛恒看不懂书画,倒也知道这是一幅上好的书画,凭的是行草之书法。老海可以看懂一些书画,笑着点头,“少爷真是丹青妙手,墨江惊涛拍岸的美景又一次重现,真是好!”

戴云站在书房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花圃,想起了曾经在黄州清风坡的日子,想到了叔父戴一膺,问道:“老先生,你可还记得于膺这个江湖剑客?”

老海听到“于膺”的名字,思索片刻,低声回道:“少爷,当年于膺和老爷,戴将军焚香结拜,于膺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手中一把御风剑威震江南,后来老爷出事后,于膺便销声匿迹了。”

戴云感叹一声,说:“烦请老先生将此书画装裱一下,今夜要用。”

老海应了一声“是”,拿着刚做好的书画离开了书房。

“薛大哥,你觉得现在的蔡州一切正常吗?”戴云转身瞧着薛恒,问了一句。

薛恒低声说:“公子,表面的平静是一时的,江面下的暗流一直在动,蔡州的暗流还未查出,今夜恐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戴云不再说话,坐下来保持安静,心中不停地想着问题,“几个月了,花颜姑娘是变得漂亮了吗?一个画舫的舫主游荡于黄州和蔡州,必定不简单。今夜会有什么收获?”

初入蔡州城的戴云,虽有江湖剑客的保护,但也是第一次独立外出办案,心中的忐忑不敢过多表露,深感到双肩的重担,有一种想要发泄又不敢发泄的冲动和激情,期待着今夜戌时的暗访。

光阴如白驹过隙,戌时很快到了,戴云手拿早已装裱好的书画站立在大名湖码头上,薛恒手持长剑站在一旁。码头上的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半月画舫的船靠岸了!”只见一名漂亮的画舫侍女走过来,瞧见了戴云,问:“这位公子,可是要见我家舫主。我家舫主有规矩,欲见之人需提供一份书画作品,不知公子是否带来?”

戴云将手中的书画作品递给侍女,说:“戴云求见花颜姑娘,戴某是花颜姑娘在黄州的旧友。”

侍女拿着书画笑着转身离开,慢步走进靠岸的半月画舫。码头上其他的读书人纷纷抱怨,“这人是谁呀?花颜姑娘怎么会看上他的书画。”

不消片刻,侍女笑着走过来,说:“我家舫主中意戴公子的书画,请戴公子上画舫一叙。”

戴云挥手示意薛恒留在码头上,独自跟着侍女进入半月画舫。这半月画舫和黄州之时的游船并无两样,只是画舫上多挂了四盏红色宫灯,现在是十二盏红色宫灯。戴云走进船舱,感受一股杀气,拔出手中的凌风剑面对着空荡荡的船舱。一瞬间一个身披红妆的女子舞着长袖出现在船舱中,红妆女子在戴云面前跳了一支黄州当地的舞蹈。

“花颜姑娘,戴云有事拜访!切莫躲藏!否则戴某手中的凌风剑就不客气了!”戴云挥舞着凌风剑直刺红装女子的前胸。

红妆女子突然停下来,呵呵一笑,说:“没想到戴公子几个月不见,竟然是文武双全的监察御史。”

红妆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精心化妆的花颜姑娘。花颜好似变脸一般,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笑着走到戴云面前,说:“戴大人,别来无恙!”

戴云认出面前之人是花颜,低声说:“半月画舫舫主花颜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花颜姑娘还是如此漂亮,还是江湖上富有盛名的天机阁的成员,专门倒卖各国消息,借此获取钱财。戴某可曾说错花颜姑娘的来历!”

戴云曾经在黄州审理谭河一案时,有案犯曾供出天机阁的部分消息,花颜姑娘便是天机阁成员,此记录被存档于黄州刺史府衙。

花颜深感震惊,严肃地说:“戴大人说得不错,不知今日前来要问什么消息?想用什么来交换?”

戴云笑着点头,问:“花颜姑娘,戴某想问一件事,那就是原蔡州驻军将领江鹤和秦国相互勾结的消息。戴某有姑娘亲人的消息。”

花颜舫主笑着回答:“这个消息事关大人此次来蔡州查案一事,这个要加钱。”

戴云冷笑道:“花颜姑娘早年失散的妹妹,戴某有她的下落?花颜姑娘,还是不关心亲人的安危。戴某告辞了!”

花颜舫主急忙说道:“戴大人,莫急吗?曾听闻江鹤多年前留恋于蔡州城天保赌坊,一夜散尽千金。不知这个消息,戴大人是否感兴趣?那舍妹的消息是否可以透露一二?”

戴云呵呵笑,“待到戴某离开蔡州之时,自会告知舫主令妹的下落。”

“外界都传戴云年轻有为,重信守诺,花颜恭候大人的消息。”花颜舫主笑着说道。

戴云笑着回了一句,“戴某自会信守诺言,”转身离开半月画舫。

花颜舫主望着戴云离去的背影,低头沉思:“这个戴云不愧是天才,莫非京城的传言是真的,他真是康国右相戴天德的独子。”

戴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半月画舫,沿着阶梯进入码头,快步走到薛恒面前,低声说道:“薛大哥,今夜你去蔡州南市天保赌坊一趟,把赌坊老板和伙计抓到登云巷18号,子时我要审案。”

薛恒领命离开大名湖码头,戴云的头发被冷风吹起,有那么一个瞬间蔡州和黄州一样繁华,即便是在北境这个烽火连天的重镇,依旧是歌舞升平,暖风熏得游人醉。戴云不禁为边境四州的百姓担忧,连年的征战康国百姓早已不堪重负,而战争年年会有,不知何时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