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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人皮画匠 > 第十章 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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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温若是一朵张扬怒发的花。他的酒壶,他的剑,都是洛阳城内少年们趋之若鹜的宝物。身骑白马,背倚宝剑,腰悬酒壶,发挽长带,成为风靡一时的打扮。

——沈千柔告诉小冷有关温若的事情,小冷听得煞是认真。那样风流天下的剑客,究竟是怎样的人?沈千柔施施然翻了个白眼:“期望也别太高。”

冷飞雪透过帘子眼见着马车进入洛阳城,许是秋风硬冷,她一入城门便连打几个喷嚏。又行了约摸一个时辰,听得车外赵洛寒说“到了”,便掀开车帘——一股呛鼻的酒味夹杂着北方特有的爽利气息扑面而来。沈千柔还来不及反应,小冷便被一双强劲臂弯抱下马车。

“啧啧,小美人。”男人啜了口酒,雪色长衫浸染在午后的阳光下。小冷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衣冠楚楚,面容算不上精致,眼睛细细长长,嘴唇薄薄似刀片。最吸引她的是,那人手里拿着个酒葫芦,葫芦上雕着一朵牡丹花,似乎还刻着几行小字。

“你们何时有了这么大的私生女?”他冲赵、沈二人道。

赵洛寒此刻正拉住马缰,翻身下马。听得男人这般胡言,竟也不怒,只道:“她是行云的徒弟冷飞雪。”又对小冷道:“这是温若,你温大哥。”

“温大哥。”小冷乖乖喊道。

“什么‘温大哥’,叫得怪生分的,你可以叫我‘好哥哥’或是‘温郎’。”温若一抹嘴,眼睛笑得弯弯如天上新月,嘴角尚挂着几滴酒水。

“一边凉快去,”沈千柔推开温若,将小冷护在身后,“小冷你以后看见这家伙记得有多远跑多远,知道么?”

“啧啧啧,沈大美人还是这么尖酸刻薄,原以为江南的水土会让你温柔多情些个,没想到,变本加厉了呢!”温若看似在说沈千柔,眼睛却瞟向赵洛寒,“咱们轩主怎么忍受得了……”

“温若,你该不是特意来迎接我?”赵洛寒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不是,我只是闻到了美人的气味。”温若笑笑,“对了,江湖上都说,苏天璇向轩主求亲被拒了。轩主你这可不对了,姑娘投怀送抱,怎可辜负这等美意呢?再说了,那苏天璇我是见过的,虽然不及咱沈家妹子,好歹也是标致水灵。用龙护法的话来说,轩主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挑挑拣拣做什么啊,娶媳妇又不是炼兵器,用不着追求尽善尽美,差不多够用就行了……”

赵洛寒的眉头微微扬起,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温若。”

“怎么?想通了?”温若贴上赵洛寒耳背,吐出一口酒气。

“死酒鬼,大清早的在这儿丢人现眼!”沈千柔一把搡开温若,横推竖拉赶他进了“碧落轩”大门。温若趁机搂着她肩膀,但听“啪”的一声,被扇了个耳光。

“好大火气啊沈大美人!你这是受了谁的气啊,该不是轩主移情别恋了,你找我泄气呢这是!”

又听一声响亮耳光。

“啊哟!你打上瘾了还!”

……

小冷被这场面吓得不轻,迟迟没有提步。赵洛寒叹了口气,对她道:“你温大哥平素喜欢开玩笑,你莫要学他样。只管跟着……”本想说跟着沈千柔,但转念一想,沈千柔怕是也教不出什么好样来。

“嗯,我只跟着轩主你。”冷飞雪坚定的点点头。

“我平日很忙……”赵洛寒心中不祥预感顿起,这小姑奶奶淘气得很,倘若成天跟着自己,岂不是自讨苦吃。又见小冷一脸期待,反倒有些不忍了,想起霍行云,更是心情复杂,便哄道:“好了,走罢。”

赵洛寒牵着小冷踏入“碧落轩”总舵,进门便是一片开阔空地,空地前方高出几百石阶,通往正楼。空地上数队弟子整齐排列,此刻正在做日常习武。见了赵洛寒,齐刷刷停下抱拳施礼。拾阶而上,几名弟子正打扫庭院,到了主楼,冷飞雪仰头看见一块匾额,上书“碧落黄泉”。进了门,幽深大厅最尽头摆着一张朱红雕花大椅,壁上悬着一个硕大的“义”字,厅堂左右两侧各放置着十张方椅。此时,厅内站着一个老者,头发半白,颜面朝里,似在兀自出神,听得有人进来,便一个转身。

“轩主,老夫等你很久了。”老者正是“碧落轩”左护法龙不归,他看了看冷飞雪,问道,“这是行云的徒弟吧?”

赵洛寒点点头,让小冷叫“龙长老”。

“轩主,‘玉真教’加快势力扩张,如今长安、洛阳均有驻点,据调查,他们似乎和朝廷有勾结。前日,轩中几个兄弟在城外被杀,也是‘玉真教’的人干的。”龙不归拿出一张地图,在案几上铺开,“这是我们现在掌握的几个据点,很明显,他们妄图由南向北扩张。”

“和朝廷勾结,”赵洛寒淡淡道,“依你看,他们意在何为?”

“一统武林,做朝廷的走狗咯。难不成因爱生恨,千里追夫么?”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从门外走进来,手摇纸扇,闲庭信步。

“十六,你来得正好,我等正好同轩主商议反击大计。”龙不归招呼道。

赵洛寒正想介绍,却被苗十六抢了先。这书生气十足的青年正是轩中的“小军师”,说他才智过人也好,说他诡计多端也罢,都不算过分。他看了小冷一眼,便道:“这是行云的徒弟吧。最近很有名嘛,苏天璇的‘缉舌令’一出,她这条舌头可成了全武林最贵重的舌头了。小姑娘,给你三个建议:第一,以后少说话。第二,呆在轩中哪儿也别去。第三,赶紧找个人嫁了。”

“为什么要找个人嫁了?”小冷疑惑道。自己年方豆蔻,离谈婚论嫁还有些早罢,沈姐姐尚未嫁人,怎的就轮的上她了?

“教你也不听,不是让你少说话么?”苗十六拿纸扇敲了敲她的脑袋,“找个人嫁了,才可以不被苏天璇当成情敌啊,没准她网开一面就此放过你。哎,你这么笨,还怎么在江湖立足!”他的眼珠子一转,停在赵洛寒的手上——赵一直牵着小冷的手。

方才小冷被温若、沈千柔吓得不轻,情急之下拉了赵洛寒的手,不知不觉竟一直拉着走进正楼。赵洛寒似也觉察到一丝不妥,便不动声色松开手,就近坐了下来,又扬手示意龙、苗二人入座。

“轩主,不如属下也送你三个建议?”苗十六笑道,“第一,勉为其难娶了苏天璇。第二,心甘情愿娶了苏天璇。第三,欢天喜地娶了苏天璇。”

赵洛寒冷笑一声道:“少废话,一个个都被温若带得满肚花花肠子,改日我先一刀子割了他舌头方是清静。”

“哎哟,小的冤枉啊!自己在外头欠了风流债,还不让人说说啊!”听这声音,便知是温若到了。

温若、沈千柔及一位银红衣装的姑娘进了大厅。温若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边走一边朗声念道:“‘碧落轩’鼠辈听令:尔等无耻之徒祸害江湖,本教誓为武林除害,定当剿灭汝之老巢。鼠辈首脑赵洛寒屡次不敢接受本教挑战,实乃贪生怕死、沽名钓誉之徒……后面的我就不念了,啧啧,你们猜这落款是什么?”

诸人皆不着急接话,只等赵洛寒开腔。

“是谁如此可恶?”小冷却忍不住凑热闹,跑到温若身旁,踮脚一看,落款竟写着:赵洛寒之母。

“轩主的母亲?”小冷狐疑道,“她老人家好端端的骂轩主做什么?”

赵洛寒只恨自己没及时捂住她的嘴。

那银红衣装的姑娘“噗哧”一声笑了。她和沈千柔一般年纪,温谦大方,顾盼神飞。冷飞雪早听沈千柔提起过,总舵有位同样精通医毒之术的姑娘,名曰阿箩。想必眼前这姑娘便是了。

龙不归冷冷道:“这苏天璇年纪轻轻,太也张狂。”

小冷闻言方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凶巴巴的女人。

“怕是私人恩怨吧。”沈千柔讪笑道,眼光飘向赵洛寒。

但听赵淡淡道:“三年前除夕之夜她擅闯江南分舵要与我切磋,洪护法挡了她去。白轩主又约她三年后,也就是上个月比武,她输了。请问这一切同我有何关系?”

“轩主定然隐瞒了甚么,苏天璇也算个人物,怎会无缘无故找你切磋?怕是你惹上人家了。”温若笑得不怀好意。

“依我推断,”苗十六纸扇一晃,斩钉截铁道,“定是情海生波。”

“莫非有人始乱终弃?”沈千柔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那阿箩将手搭在沈千柔肩上,爽朗笑道:“瞧瞧你们牙尖嘴利的,可别编派了!”

“咱们轩主委实不似始乱终弃之人啊,”温若挤眉弄眼道,“多半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啧啧,有人太不解风情了。”

“轩主,老夫不得不多说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找谁也别找那姓苏的!”果然,以讹传讹最是可怕,素来沉稳敦厚的龙不归竟然也信了。

赵洛寒怠懒同他们费唇舌,拉了小冷就走,头也不回道:“我从江南带来的酒全都拿去喂狗。”

“轩主!”温若慌忙使了个轻功,拦下赵的去路,“轩主,喂狗不如喂我,吃人嘴软,这酒一喝啊,属下断不会胡言了。”

此言一出,沈千柔、阿箩和苗十六更是大笑开来。小冷有些分不清状况,只是躲在赵洛寒身后,懵懂的看着诸人。

“温若,”赵洛寒眼睛眯成一道缝,“还是你识大体,让开。”

温若自诩了解赵,见他这个样子,知是要发作了,便乖乖闪开,任由他去了。

沈千柔被安置同阿箩住在一处,原本小冷也同她们一道,赵洛寒念及苏天璇的“缉舌令”,不甚放心,便命人在他居住的“休言阁”内清出一间厢房让小冷暂住。

安顿之后,赵洛寒难得清闲数日。他翻出早前绘制的兵器图,目光所及,柔和异常,显是对其珍爱万分。他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冶炼兵器,但总忙得无暇顾及。这会得了功夫,便查阅先前画的草图,图中乃是一把剑,但他迟迟未铸模型,因对草案并不满意。他摇头将草图揉作一团,忽想起苏天璇的金丝软鞭。如今苏所用的软鞭与四年前的已然不是同一根了,无论从取材还是做工,都不及之前的。

他倒想起四年前的一段巧事。那时,“碧落轩”和“玉真教”两派正在交战。一天夜里,赵洛寒经过镜湖,正巧撞上苏天璇练功走火入魔。赵洛寒出手相救,却不慎将她的金丝长鞭遗落湖内,赵看那鞭子一眼便知是难得的极品。苏天璇当时不认识赵,还感谢了他的救命之恩。赵洛寒当时还感慨:可惜了一根好鞭子。后来再见面,二人都知晓了对方身份,杀得眼红,倒也忘了镜湖一事。至于为何她要缠着比试,赵洛寒始终想不清,明知自己的武功在她之上,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轩主?”小冷轻轻叩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收起图纸,道:“何事?”

“沈姐姐和阿箩姐姐让我给轩主送些熏香。温大哥和苗大哥让我带话,请轩主移步‘思源亭’品酒。”她恭恭敬敬的将龙涎香放在案几上,倒有些小丫鬟的模样。

“燃香么?”她问道。

他摇头:“算了。”又寻思道:才半天功夫,这丫头已经同他们混得熟了,倒也不坏。

他起身便要出门,走了几步,却不见小冷跟上,只得回头道:“你同去么?”

“不了,”她摇摇头,低声道,“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

他心想,也对,几个大男人喝酒,带着个半大小孩倒也不是个事儿。只是那“缉舌令”一出,他一直让她跟着自己,唯恐不能护她周全。

他看了一眼她,却觉她面色不佳,双目发涩,心下好生奇怪。正当发问,却见她直挺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