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月挂高楼,丹桂飘香。
刘镶于漱玉轩摆下精美酒菜,独坐等候。想到青鸾、冷飞雪一死一别,难免心中怅然。默默往杯中添了一杯酒,正要饮下,却听宫女来报,灵噩道长到了。刘镶在宫女耳边叮嘱几句,那宫女得令离去。
灵噩进了门来,只见刘镶一人独坐,便笑道:“娘娘好浓雅兴,一人对饮赏月。对了,皇上今夜陪皇后赏月,怕是无暇□□了。”
刘镶起身道:“道长请坐。”
灵噩不加推辞,大剌剌坐下,刘镶为他添上一杯酒。他一饮而尽,道:“青美人已死,贫道又替娘娘除去一名劲敌,娘娘在宫中的地位愈发稳固了。”
“多谢道长。”她幽幽道。
灵噩笑道:“你我联手了这么多年,娘娘客气甚么呢。娘娘叫贫道前来,不只是为道谢罢?”
刘镶盈盈一笑,满上酒,递给他:“本宫对那长生之药甚是好奇,这世间果真有不老药么?还是你这老狐狸哄骗皇上的?”
灵噩又饮下一杯酒,笑道:“有,当然有,服用不老之药,可返老还童,延年益寿。贫道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呐!”本欲起身,忽觉头昏脑胀,一时以为酒气上脑,扶着桌子晃晃悠悠。
刘镶心想,青鸾的蛊毒“悲欢”怕是起药效了。她仍不敢造次,只道:“既能返老还童,道长何不亲试丹药,好让你这头白发变青丝。”
灵噩哈哈一笑,忽觉心头燥热不已,眼前站着的仿若九天仙女,端庄娇艳,爱煞个人。好在他仍有一丝清明,哪敢冒犯后妃,生生忍住□□,干笑一声,道:“时辰不早了,贫道不扰娘娘雅兴,先行告退。”
“道长留步。”刘镶哪肯放他走,拉住他,又塞了一杯酒,“喝完这杯再走罢。”
灵噩难以推辞,又饮一杯。是时,只觉浑身滚烫,似有千百小虫在隐蔽处啃噬,挠得他酥麻难忍。面对刘镶,更觉其如仙人般明艳动人,一时再难把持,一把搂住刘镶,又啃又亲:“贫道早说过,你就是九天之上的‘九华玉真安妃’,风流妩媚,下凡历练来的。贫道与你前世今生皆有仙缘,注定一起长生,一起飞升……”
“道长请自重,本宫只服侍皇上,何曾想过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刘镶假意挣脱。
“今后你不必服侍那昏君了,”灵噩再次抱住她,“他还以为真能吃到长生之药么?嘿嘿,真正的丹药自是我自己留着了,到时分你一粒,我们服下丹药,双双不老不死,羽化登仙……”
“大胆奴才,快放开本宫!”刘镶眼神撇向窗外,瞧见窗口已挂起一盏小灯,乃事先与叶未央约好的信号。
她大声斥道:“皇上待你不薄,你这妖道何敢冒犯本宫!”
灵噩已遭毒蛊蚀心,神志不清,愈发孟浪道:“美人莫恼,待我炼成不死丹药,先做个世间皇帝,再做个天上的神君,你跟着我自是天上地下,尽享齐人之福,还管那昏君做什么?他真以为自己是神霄大帝转世,哈哈哈哈,都是哄他的……快过来,美人!”
刘镶见他形骸放浪,心中甚是好笑。一边大喊“来人啊”,一边往门外跑去。是时,房门被踢开,但见那宋帝赵佶一脸阴鸷,立于门口。
“皇上!救我!”刘镶哭得梨花带雨,扑进赵佶怀中。她等得就是这一刻。事先早已吩咐宫女请圣驾,那宫女依照其旨只对赵佶说“十万火急,望皇上移驾。”赵佶素来宠爱刘镶,一听此言,自是火急火燎赶来了。叶未央潜伏在门外,一见赵佶至,便点燃信号,刘镶依计行事,将那灵噩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爱妃受惊了。”赵佶搂着刘镶安抚,又冲那灵噩吼道,“贼妖道,好大狗胆!竟敢冒犯娘娘,忤逆欺君!来人,将其拉下去,处以腰斩极刑!”
灵噩见状,只觉浑身冰凉,犹如醍醐灌顶,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皇上,皇上明察!贫道怀疑遭人陷害,中毒以致神志不清,方作出大逆不道之举!还望圣上明察,还贫道一个清白……”灵噩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此时,叶未央依照青鸾事先所言,于室外点燃熏香,将那蛊虫引出灵噩体内。蛊毒“悲欢”,置百种秋虫于一密器,容百虫相争,以最后存活者入药。以百种□□浸泡喂养,三年后取此虫入瓶,是以成蛊。人若误服此虫,势必神志不清,淫性大发。据青鸾所说,此虫蛊并不会害人性命,只是让人痴性毕露,或悲或喜,癫狂迷乱。只消以“离合香”引出蛊虫,中毒者便可自愈。
“妖道,你是说本宫下毒害你么?”刘镶缩在赵佶怀中,嘤嘤啜泣,“皇上,请替镶儿做主啊!”
赵佶道:“朕便要你这妖道死得心服口服,宣太医,替他诊治清楚再杀不迟!”
“皇上,这妖道欺君罔上,所谓‘长生之药’根本是子虚乌有,不过是他用来邀宠立功的手段罢了。他仗势横行,害了多少无辜性命,就连青鸾妹妹也……”刘镶故意提起青鸾,果然见那赵佶脸色益发阴沉。
“娘娘,贫道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害我!”灵噩大喝道。
“皇上,你看他,好凶的妖道……”刘镶又是一声娇嗔,赵佶将她搂得更紧,忙命禁军侍卫将灵噩制服。
片刻功夫,宫中御医匆匆赶来,奉命检查灵噩脉象。数十御医陆续查看,每一位都表示灵噩道长身康体健,并无半点中毒迹象。
叶未央于门外兀自好笑,那是自然,蛊虫早已被引出其体外,自是查不出甚么。
那灵噩眼见百口莫辩,此命难保,情急之下,忽地拂尘一卷,如疾风闪电,直接缠住皇帝颈脖。皇帝为他挟持,禁宫侍卫哄然入内,见此状皆不敢擅动。
叶未央见状,叹一声:麻烦。右手往腰间取出一枚“金钱镖”,“嗖”的一下往灵噩右臂飞去。灵噩何曾想到门外居然隐藏高手,一时被震开三尺开外,手中拂尘当即落地。侍卫蜂拥而上,一拨人将赵佶、刘镶团团护住,另一拨人缉拿灵噩。事发突然,漱玉轩中防守并不严密,灵噩虽受伤,但并不将此等宵小放在眼里,一时劈手夺过一侍卫手中利刀,大展拳脚,与众人缠斗起来。
灵噩自知时间拖得越久,侍卫将越来越多,绝顶高手或可以一敌百,但大内侍卫何止千百,孤身迎战,只会越战越疲,最后消耗而亡。此刻,他唯一出路便是施展轻功,逃离皇宫。
叶未央自不让其如愿。灵噩刚杀出血路,退至院中,正要施展轻功跃上房顶,却见一条人影鬼魅般缠上他。
叶未央捡了一把侍卫掉落的刀,以黑纱蒙面,大刀一挥,往灵噩腰际削去。灵噩扭腰一闪,以刀格挡,化去攻势。叶未央擅用飞镖,但“金钱镖”江湖人尽皆知,未免暴露身份,他只得舍镖用刀。他的刀法乃故人所授,招式虽奇,却练得并不纯熟,还不足以在几招内退敌。
“你是谁?竟会使这套刀法?”灵噩大惊失色,“莫非你是……不对,你不是已经……”
趁他惊诧之际,叶未央持刀欺身而上,低骂一声:“臭道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一刀割破那道士宽袍,灵噩骇然失色,踉跄退后几步。
“你既认得这刀法,定也知晓,迄今为止,尚无一人破解此刀法。”叶未央轻笑一声,手腕带着刀柄一转,唰唰两下又割断那道士面前长须。
“快将妖道拿下!”赵佶仍在屋内大吼。
“放箭!”大内统领一声令下,万千羽箭射向灵噩。叶未央见状,自是不再恋战,冷笑一声,忽从袖中放出一枚“金钱镖”,由灵噩左晴明穴而入,但见那老道士目光一滞,瞬间万千长箭穿胸而过,片刻后直挺挺倒下……
叶未央跃上屋顶,足尖猛点瓦片,张开两臂,恍如鹞子展翅,飞檐走壁,一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禁军统领虽对那出手相助的蒙面人心存疑虑,但既已拿下重犯,便好交差了,也不敢向赵佶多禀,生怕被问个渎职之罪。
见门外尘埃落定,赵佶方整理衣冠出来发号施令,道是灵噩道人狼子野心,欺君罔上,妖言惑众,其罪当诛。事后,又命缉捕其亲信弟子,遣散其信众,拆其各地道观,改建佛寺。
是以一夜之间,万千道士流离失所,纷纷改修道为礼佛。
话说经此变故,苏天璇、陈天玑等灵噩的心腹弟子成为朝廷钦犯,只得隐姓埋名,四处逃窜。风光一时的“问鼎派”迅速瓦解,江湖暂失龙头,一时群雄四起,争相称霸,武林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