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索先生。”
椎名京看着面前应当是二十四岁的白兰-杰索心里有些发毛,以前白兰看他的眼神再怎么不对劲,也只是一种带着恶意的试探和冰冷的嘲讽,从没有像这在这样,扑面而来的几乎是粘稠的……执念。
白兰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十四岁的人,笑眯眯地说:“啊,好久不见了呢,京姬十年前的模样……真是可爱啊。”
“……”
椎名京被这句话里真诚的赞美弄得十分无语。
白兰撞坏了头吗?
咦,等等,白兰-杰索喊他什么?
“京姬”——?!
所以……
这个房间之所以有着祈祷占卜的地方,有着一些属于神道和女性的用物,那是因为,之前住在这里的是“十年后的京姬”?!
如果这里是他原本世界的十年后,他侥幸活下来了,白兰也活下来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会在白兰的地盘以“女性”的身份做客,因为从一开始白兰就知道他是男性。
所以,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十年后”。
不是之前那个“本乡唯是青王”的十年后,而是一个……
“京是女性”的世界!
时间稍微倒回一点。
椎名京在被十年后火箭炮砸中的时候虽然没能立刻分辨出那是什么,不过其中混乱的与“时间”有关的波动还是被他感觉到了,他本可以强行用“时空钥匙”来脱离时间隧道,但是在一种未知的心态下,他选择了放任自己看看这个遂道对面的开口到底是什么——反正他有着回去本来“时间”的自信。
当椎名京从时间隧道出来,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面前是一盆清水,水面奇异地不会映出外界的影像,上面还残留着术法的力量,那种灵力的特质令他感到熟悉和亲切,他几乎下意识地对着水面伸出了手,轻轻抬起手指,盆中的清水就温驯地升起一道细细的水流绕着他的手指盘旋。
过了会儿,水中的力量散尽才恢复了普通的水,哗啦啦地落下去,水面上映出了黑发少年的模样,唯独衣服令倒影的主人愣了一下。
他竟然下意识地用了神授幻术让自己变成了巫女的姿态?
椎名京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因。
这里有着太多属于“神道”和“巫女”的痕迹,而水中残存的灵力更是伊势神宫训练出的带有“净”之特质的灵力,如果不是用于祈祷便是用于占卜,如果不以伊势的方法来操纵的话,这些“水”不会有任何回应。在他想要控制这些“水”的时候,他就已经完成了幻术,对他来说那几乎是本能的变幻。
椎名京还没能想出这个房间之前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会使用伊势的术法,门口就传来了电子合成的报警声,紧接着,白发白衣的青年急匆匆进了门,尖锐的敌意扑面而来,椎名京不假思索地转身张开了神乐扇,而两人四目相对打了照面的瞬间,来人立刻从先前极端的冰冷变成了之后过分天真甜腻的模样。
白兰似乎也发现自己的眼神太多炽烈令对面的巫女感到不适了,他勉强收了收自己的心情,讨好地笑了笑,就像大型的哈士奇一样,就差摇动尾巴了。
“果然即使不是一个世界,京姬也还是这样的模样呢。真好啊,这样纯粹的巫女……就是这样的眼神才会让我一再地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椎名京越发感觉到不对劲。
这并非他认识的那个“白兰杰索”。
白兰只是个似乎有着过分好奇心、同时也缺乏爱心的少年,会成为地龙、加入到消灭人类这一行动中并非为了什么伟大的理想,好像只是因为“无聊”,但是即使如此,大致上他也还是一个逻辑上可以揣测的人,而不会像面前的青年这样,给人一种宛若冰与火混合着、理智疯狂仅仅一线的危险感!
在青年杰索推开门、杀意扑面而来的瞬间,椎名京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这个世界的“地龙神威”!
那是不可能错认的极致的冰冷和力量,也是全然的冷酷无情。
但是,之后青年的转变太过突兀,就像是将那样的冰冷全部逆转,全部的热情都化成了粘稠的糖浆,想要将人淹没。
十年,十年的时间差,这个世界的白兰杰索这样肯定是“十年”,为什么?
这个世界一定有着一样东西可以让“十年前”的人出现,或者,不是单纯的让“十年前的某人”出现,而是让“十年前的某人和现在的某人交换”——椎名京对这个概念有印象,他听毒蛇提过一次,那是波维诺家族的秘密武器,能够将被炮弹打中的人和十年后的他互相交换五分钟的“十年后火箭炮”。
十年后火箭炮最大的问题就是可能损坏,每次故障之后,被交换的人都要被迫停留在目前的时空,修好以后才能回去。
他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只是“五分钟”了,看起来,似乎火箭炮又故障了,或者,根本就是之前的损坏还没有修好,因为泽田纲吉还没有回去。
那么说,失踪的“彭格列十代目”也可能在这个世界?!
缺乏足够的情报,椎名京无法进行更多的分析,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直接询问面前的青年。
“杰索先生,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兰-杰索对伊势的京姬有问必答,笑眯眯地回答:“因为之前京姬就住在这里啊。不过,也真是失策,没想到彭格列会把十年前的京姬给卷进来……不过也不要紧,很快就会结束了,十年前的京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到一切结束,你就彻底自由了,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你的世界,你都不再需要遵循‘命运’——”
说到这里,这个微笑着的青年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狰狞的模样,他冷笑了几声,飞快地跑回门口把刚刚到手的东西拿过来,丢在了巫女身前的地面上。
青年白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那半截残破的锡杖,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既有着外露的癫狂,又有着极度的自傲,最后他重新恢复成之前那种好客青年的模样,在巫女面前遵循她的习惯跪坐下来,双手捧起那半截锡杖,送到巫女面前,满脸讨好地说:“京姬,你看,这是从姆大陆的遗迹中打捞出来的古代遗物,据说是神之遗物,就算是古代的神明也已经消失了,什么‘命运’,什么‘命运之战’,根本没有必要管它!谁要去打谁就去打好了,就算把整个日本岛都炸平又怎样,我根本就不在意!”
命运、命运之战、日本岛。
椎名京从几个关键词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青年白兰似乎知道应当仅存在于七封印和七御使之间的“命运之战”。
十年前的七御使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白发青年,有心想要询问更多,又害怕自己泄露出更多的秘密。
好在一切电影里的反派都有着滔滔不绝说明自己计谋的爱好,这位号称“炸平整个日本岛也无所谓”的青年白兰很快就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就像要发表什么极具煽动性的演说一样。
“想要拯救世界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京姬去牺牲?伊势神宫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巫女,那位暗藏巫女不也可以吗?说什么只有‘七封印’才能创造‘结界’,只有‘七御使’才能毁灭‘结界’,只不过是一个小岛罢了,有什么资格自称世界中心?等我拿到了彭格列指环,我马上就把那个碍眼的岛轰平。啊,当然,我会把伊势神宫连着山林一起都挪到其他地方去,请京姬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伊势神宫一草一木。不过,如果您还是坚持要去保护‘结界’的话……”
青年白兰在十年前还是少女姿态的巫女面前跪下,满眼的虔诚,说出的话却如同冒渎神明的狂言一般无二。
“那么,我会在你到达东京之前,就把其他的七封印全都杀掉。”
沉默许久的椎名京终于开口了。
“你疯了吗?”
“疯了?不,我很清醒。”白兰-杰索微笑着摇头,一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可以接受任何机构的测试,我没有任何精神疾病。我知道这些对‘十年前的京姬’而言太过突兀,你不需要明白……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就好了,什么烦心事都不用考虑,那些麻烦的七御使我会替你解决掉。不打搅了,我去‘招待’一下十年前的彭格列,等我的好消息吧,京姬殿下。”
青年白兰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捧桔梗花放在了巫女面前,轻声哼着歌走了。
椎名京看看那束花,也就明白了这屋里几乎随处可见的花是怎么回事——估计白兰每来一次都会带花过来,而“十年后的京姬”没有扔掉这些花,全都好好地放在花瓶里了。
桔梗的花语……好像不是那么好啊。
这么一大片的桔梗是白兰给他自己的暗示吗?
椎名京把这束花放到旁边一个还空着的花瓶里,在屋中走动片刻,果然发现了微型的摄像头,既然十年后的那位没有毁掉这些机械,他也懒得多事,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回去了。椎名京直接把整个房间都用结界笼罩住,挡住了外界的窥探后,他试着在手心点燃了火焰。
和一千年前不同,这个世界有着“德累斯顿石板”的反应。
王权者的力量来自于石板,二者间的联系超越了物理空间的约束,当“赤王”点燃了火焰的瞬间,一道联系就在他和石板间建立起来,而在这时,椎名京也得知了另一件事。
这个世界有着“王权者”。
与他熟知的不同,白银之王和黄金之王依旧是那两位,但是,这个世界的“赤王”已经换过一次,第一位赤王是坠剑而亡的迦具都玄示,第二位赤王居然还是“周防尊”——周防尊到底有多适合赤王的力量?这已经是他成为赤王的第二个世界了!
青王并非本乡唯,而是在另一个世界中同样属于青族的“宗像礼司”。
命运似乎永远缠绕着某些人,无论怎样变化,都会把他们卷入在内。
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如果不是赤青的族人就会是王权者,这根本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与此同时,更加惊人的是——这个世界的“京”并非“地龙七御使”,而是“天龙七封印”!
为什么?
仅仅因为性别不同,就会出现这样的立场倒错吗?
可是,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可没有互换氏族,为什么“京”和“京姬”会有这样逆转性的差别?
椎名京催动力量,原本明亮的赤色阳炎中逐渐混入了真实的火焰,这是以壬生一族的力量燃起的火焰,并非单纯的视觉现象,而是真正的实质性的火焰。
当这一簇火焰升起的时候,一个惊人的现象夺去了椎名京全部的注意力。
原本安静在他手心摇曳的火焰竟然不受控制地向着地上的锡杖席卷而去,几乎瞬间就把那半截锡杖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