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呈望表面看上去对他交代的事点头称是,其实却是个只答应不做事的奸诈小人。
潭州府衙政务拖延,疏于职守,更是懒于政务创新。
潭州自去年底就频繁雪灾,此处官员却视而不见,满足于维持现状,丝毫不关心民生。
年后朝廷也派来了户部官员视察,没想到钱呈望居然隐瞒事实,好吃好喝一顿伺候,那户部官员便回了京。
后来灾情实在瞒不住,明顺帝思虑几日这才派了他来。
虽说是个烂摊子,但是他自小被段皇后教导,心里要有天下民生,要心系百姓,这才是明君之道。
书房的烛台燃了一晚上,原宝在一边替贤王磨墨。
他虽说只是个伺候人的太监,但是伺候段皇后十几年,如今又伺候贤王殿下,对当今这朝堂的局面,他倒是也看得通透。
宋皇后中宫独宠,宋家军权在握,风头跟当时的娘娘母家何其相似,俗话说物极必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年段家的结局,未必就不会是宋家的结局。
想到这里,原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幽暗,算算时间,皇宫里的宋皇后现在的日子,也未必如之前那样高枕无忧。
没过几日,潭州府衙贴出一张官员考察通知,那些平日里浑水摸鱼的官员一看,顿时如被吓坏的鹌鹑一般,竟再也不敢懈怠公务,每个人都兢兢业业,生怕被贤王抓住把柄,以儆效尤。
钱呈望却一点不怕,这潭州衙门总共也就几十人,衙役统共三人,跟摆设似的,贤王身边就一个太监,没什么能用的人,一没兵,二没权的,那些随行来的京城的官员,更是拿钱不办事的人,他早已一一打点,对这里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眼。
他就不信,就凭他贤王一个人,能翻出一朵花来。
没想到一语成谶,没过几日,府衙外来了一支几百人的军队,钱呈望得了侍卫禀报,急忙跑出来一看,却瞬间拉下了脸。
大门外一人骑在马上,身后站了近百名神情肃穆的士兵。
“凌百户,你这是何意?朝廷早有圣旨,你只负责潭州城外的事宜,没有特殊事宜不得随意入城,况且本官并未接到任何旨意,你突然出现在此处,究竟是何意?”
离潭州三百里外就有一个大型的卫所,平日里钱呈望与那边往来还算频繁。他已经在潭州做了十几年的官,熬走了一个又一个上峰,如今这次潭州遭了灾,他早早找好了靠山,就等这次京城来个替罪羊,他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凌峰并不与他直接对话,而是自马上下来,垂手站在一边,后面的士兵们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钱呈望有些气急败坏,他正想上前把凌峰轰走,贤王却自衙内出来了。
凌峰一见人出来了,立刻恭敬地走上前去,抱拳单膝下跪,“叩见贤王殿下,末将潭州卫所百户长凌峰见过殿下。”
贤王看向凌峰,面上露出一丝赞赏,言语间也很是客气:“凌百户,本王初来乍到,以后这潭州要是有什么事,还要多多麻烦凌百户。”
“末将不敢,定将全力以赴。”
凌峰再次抱拳。
钱呈望在一边,听两人言语间的意思,心里有些慌了。
虽说这卫所也就两百来人,且老弱病残居多,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支军队,他平日里一点也没有把那凌峰放在眼里,如今贤王却把这处卫所给整到潭州城内来了,也就说以后,贤王身边有了可以用的人,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个好消息。
想到这里,钱呈望脸色发白,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原宝站在贤王身后,看着他那表情,毫不顾忌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当真是活该。让你处处给我们殿下使绊子。
贤王叫来府衙内负责具体事务的知事,让他妥善安置。
凌峰几天前得知贤王来了潭州,又见了段皇后的私印,这才得知,皇后娘娘的独子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贤王殿下,已经来了潭州,处理潭州受灾事宜。
潭州的情况凌峰大致了解,他们卫所在城外,平日里也不怎么进城,战士们自给自足,开辟土地,种植粮食,钱呈望在那里捞不到任何好处,因此并不怎么理会他们。
如今他带着士兵们进了城,贤王也就有兵可用,做起事来再不受阻碍,一举两得。
凌峰跟着衙内知事去安置,钱呈望咬着牙跟着贤王进了正厅。
如今的府衙众人每日井然有序上值,各司其职,早晚点卯,跟以前大不相同,贤王在府衙内的威望越来越高。
“王爷。”钱呈望站定,直直望向坐在主位的贤王,“朝拨下来的赈灾银子和粮食物资不日就要到潭州,下官身为潭州的父母官,理应全权处理此事,潭州城小,与那卫所平日里也没甚关系,还希望殿下考虑清楚,不要专断独行。”
这话说完,贤王坐在上位,深邃的眸子看向他,那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
钱呈望被那种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心里不禁嘀咕,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眼神竟然这样吓人,让钱呈望不禁有些冒冷汗。
“钱大人这话说的,我们殿下是圣上下了圣旨来潭州全权负责受灾事宜,你一个潭州的父母官,碌碌无为也就罢了,这眼看马上都要六月,灾民还是流离失所,都要变成流寇聚集。
殿下调来了附近的卫所保卫各位大人和城内的安全,你不心存感激,居然还理直气壮站在这里跟我们殿下理论,钱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官威!”
原宝早就看这钱呈望不顺眼,前阵子他还特意去打听过。
这钱呈望的叔叔,与都察院的某位大人有些裙带关系,这才有恃无恐。
如今被他们殿下给架空了,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那封折子里,细数了钱呈望数十条罪证,等再过一阵子,朝廷降罪的旨意一到,这钱大人还是尽早摘了乌纱帽进监牢去吧。
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考虑,整日想着攀附权贵,做升官发财梦,当真是个小人。
“你······,这······”
钱呈望被原宝好一顿阴阳怪气,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指着原宝,却又被原宝说得哑口无言。
“本王知道钱大人对本王调来卫所的士兵有所顾虑,大人放心,折子早已经送到京城去。
圣上知晓此事,至于赈灾的钱粮物资等物,也已经有专人去处理,大人做了这么多年潭州的父母官,就好好休息吧。”
贤王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没有把话说得太难看。
钱呈望的罪行,他已经在折子里说得清清楚楚,至于朝廷如何决断,他不作评论。
钱呈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有耷拉个脑袋,晃出了府衙,一回宅子,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