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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尖踢斛,指旧时税吏纳粮时,为多征米谷,故意用脚踢斛,使斛面堆尖洒落,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收回,算是损耗。

这种事,陈胜只在前世古装电视剧里见过,没想过今生确实亲身遇上了。

而且没听到纳粮官和村民的争吵声,就证明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这等近乎半公开的事,也只有在王朝将乱之时才会有了。

换做太平盛世,粮价实惠,纳粮官也会不会为了几袋粮去踢那几脚。

只是等斛器再次倒满时,纳粮官上去又是一脚。

砰!

斛器一震,洒出不少粮食。

这下赵达可不干了,怒道:“大人,已经踢过一次尖了,斛都平满了,你怎么还踢!”

淋尖踢斛一个人也就一次而已。

不然以纳粮官这炉火纯青,精湛多年的踢技,这斛永远都装不满。

“嘿,你小子还敢炸刺?老子踢了,你想怎么着吧!”

纳粮官说着,上去又是一脚。

斛没倒,却震撒出近三分之一的粮食,足可见这一脚的功力。

“你!”

赵达大怒。

直娘贼,老子今天……

两个村民立马上去拦住赵达,将其拉到后面。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村长凑上跟前,一脸谄媚地往纳粮官怀里塞几吊铜钱。

“咳咳,这还差不多。”

纳粮官掂量了几下,露出满意之色。

“大人,往日不都是一脚嘛,您看这……”

村长难为情道。

“唉,老赵啊,往日我们哥几个吃,一脚就够了,可如今这……”

纳粮官看了看天空,意有所指。

“啊?上面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三瓜俩枣啊?”

村长苦着脸。

他有些怀疑是纳粮官想多吃,故意找借口,他总不能去问县太爷吧?

“我哪知道,上面新出的规定,得罪人的事却给我们来做。”

纳粮官也不爽道。

他就带几个人下村纳粮。

一般百姓看他身上的官服,哪怕被多踢斛一脚也会忍着。

怕就怕赵达这样的莽子,已经有去纳粮的同僚被愤怒村民打伤的事了。

虽然县令会追究,但那也是被打之后的事了。

“这,这……”

村长面露苦涩,“既然是上面要的,我们自当服从。”

服从还能有田种,不服从,田都没得种,一家老小就等着饿死吧。

“还是老赵会讲话,放心,一人两脚,绝对不多踢的,让那莽子离我远点。”

纳粮官指着赵达,一脸嫌弃。

直娘贼,合着你光明正大地贪,我还得多谢你是吧?

村长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也只能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多谢大人照顾我等。”

“唉,那家伙粮交了没有?”

纳粮官指着陈胜问道。

大乾可不是按地交粮,而是按人头交的。

束发之年,即十五岁以下,算半个,十五岁以上,一个。

“大人,他不是本村人,不用交,不用交的。”

村长连忙解释道,额角直冒冷汗。

直娘贼,你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这位大哥?

人家可是刚砍了几百号土匪的狠人啊!

“不是本村人?”

纳粮官舔了舔嘴唇,语气阴沉,“小子,我怀疑你是狄人派来的细作,识相的,把身上钱都交出来,爷给你补个户籍,就在赵村落户吧!”

静!

现场一片安静。

村民们都忍不住咽唾沫。

村长更是汗如雨下。

陈胜:……

手好痒,想砍人怎么办?

“老赵,你们抖什么,真是奇怪,大冷天的还流这么多汗?”

纳粮官有些纳闷,他看向陈胜,不耐烦道:“兀那小子,赶紧交钱!”

“交钱,好啊。”

陈胜拿出一枚铜板,今早刚用碎银和村民们换了几吊子呢。

纳粮官见陈胜只拿出一枚铜板,有些恼火道:“小子,一文钱你打发叫花……”

咻!

铜板飞射而出,钉在了斛器桶壁上刻着的“官”字。

纳粮官顿时闭上了嘴,汗刷得一下流了出来。

他算是明白村长为啥会瑟瑟发抖了。

感情这瞎眼少年是个深藏不露的入品武者啊!

“还要钱吗?下次可不会再射到斛器上,你可要接好了。”

陈胜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

噗通!

很快啊,纳粮官立马就跪下了。

“爷,爷,是小的有眼不识天,您就放过小的吧。”

这可是入了品的武者啊,县衙的捕头也是入了品的九品武者,可没见他有这么一手漂亮的暗器功夫。

能射斛器,自然能射他的脑袋。

“纳多少是多少,敢淋尖踢斛,我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胜冷声道。

他可以杀了这贪得无厌的纳粮官,别说县令了,太守也拿他没办法。

但赵村的人可就倒霉了,难免日后会被穿小鞋。

“明白了爷,明白了。”

纳粮官连忙点头。

他多年贪来的积蓄,帮赵村垫上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他垫,去其他村的时候,踢斛踢大力些,多震些粮食下来就好了。

总不能每个村都有个扮猪吃老虎的瞎子吧?

夜幕降临,县衙粮仓。

王县令正坐在方桌旁,桌上一角点着蜡烛,放上一碟花生碎,一碗咸菜,一盆豆腐,一壶好酒。

他的身旁放了一个铁桶内铺黄泥制成的小灶,上面架着一口铁锅,沸水滚烫,冒着热气。

炉子加锅,既能取暖,又可烫豆腐。

粮仓内的下属们正在紧张地清点库内的袋袋粮食,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啪响。

王县令见锅里的咸菜被滚熟了,便捞起块大豆腐,用小刀切成若干小豆腐,溜入锅中,边溜还边哼唱起来。

“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唱完再美美得喝上一口,那表情,别提有多销魂,他看向对面的账房先生道:“我说老宋头,你可得给我拨好了,千万错不得,算盘子虽小啊,可比我王炬这个知县脑袋还大。

你可得记住了,手里拨的不是算盘,是我的脑袋啊!”

“王大人请放心,我吃了三十年官粮,可没磕掉一颗老牙啊。”

老宋头笑着露出了他那一口大白牙。

像他这么大岁数,能有这么健全的牙齿,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