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散发着帝威的镗尖洞穿了公孙长山和欧冶瞻。
几个呼吸后,两人断了气,就这么被挂在了天虚戮妖镗上。
陈凡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拍手,大声笑道:“谁说您踏入暮年了,这正值巅峰啊。”
虚长柏肩膀一抖,收回帝兵后,笑了声:
“在小先生面前,我怎能称老。”
“我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遇小先生如遇春风,枯木逢春罢了。”
陈凡听见这话,瞳孔一震,试探道:
“你……认识我?或者说听说过我?”
虚长柏一步步走下半空,气息极具衰落,满头银丝飞舞,声音越发沙哑:
“年少时偶得李寿大儒指教过几句。”
“有幸听过您不少事。”
陈凡和虚长柏的对话让御天都和萧林摸不着头脑,虚无子更是一脸不解。
自己父亲认识陈凡?
还是在少年时?
这……不可能啊。
不时,虚长柏走到了陈凡身前,看着面前的陈凡,他苍老的面容下,挤出一声:“雄姿英发。”
陈凡看向气息衰弱的虚长柏,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的气息好生衰弱,还有挽救之机吗?”
虚长柏淡淡一笑:
“釜底抽薪,老血重燃,毫无办法。”
听到这话,陈凡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
虚长柏则是伸出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道:
“无需自责,我本就活不了多少时间,今日这一战倒是让我死而无憾。”
“只是,小先生,我这个儿子日后麻烦你照料一二了。”
闻声,陈凡点了点头。
看着英雄迟暮的虚长柏,陈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感慨。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也曾开”
虚长柏扭头看向陈凡,轻笑道:
“小先生,大才。”
或是天公也感慨,晚来风急,吹得人发丝凌乱。
虚长柏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凡、御天都、萧林,喃语道出一声:
“风流书生好手段。”
这一声的声音并不高,只能让他自己一人听见。
紧接着,虚长柏朝着陈凡挥了挥手,说道:
“小先生,天虚宫从此与紫阳仙域结盟。”
“你们先回去复命吧,近几日我要处理一些事,就不留你们了。”
陈凡听着这话瞬间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虚长柏怎知他是奉命而来?
但,看着下方支离破碎的天虚宫,陈凡也不好多问,朝着萧林和御天都使了个眼神后,对着一旁的虚无子说了声:
“他日再来看你。”
虚无子看了一眼下方狼狈不堪的场面,也明白今天不是叙旧的时机,将手中的泛黄信件交给了陈凡后,回了声:“好。”
随后,陈凡一脸茫然的收下信件,朝着虚长柏的方向挥了挥手。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儒宫那顶豪华轿子收入囊中后,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萧林和御天都后知后觉,两人学着陈凡模样顺了点战利品后,转身消失在半空。
见此一幕,虚长柏眼角的皱纹跳动了两下,“这……”
虚无子嘴角一抽,径直出口骂道:“烂德行。”
……
晚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天虚宫焕然一新,宫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对于白天的事儿,有人欣喜有人愁。
三更夜,虚长柏叫来了虚无子。
父子对坐,一人披大氅,一人穿长袍。
虚无子感受到虚长柏即将消逝的生机,眼角瞬间就红了,哽咽道:“父亲,您这是大限将至?”
虚长柏身子蜷缩在大氅中,平静的说:
“吾儿无需伤心,哪有人不死的。”
“无非就是早些死和晚些死的差别罢了。”
虚无子听见这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虚长柏瞅见虚无子这模样却笑了起来,沙哑道:
“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骨瘦嶙峋的手,亲手为虚无子抹去了眼泪,像是哄孩子一般说道:
“别哭了”
“再哭为父可就不给你买糖人了。”
虚无子噙着泪,咬紧了牙关,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呜咽了起来。
在外面,哪怕是身死道消,他都不会哭出一声。
但在家中,看着昔日雄才大略的父亲如今病发苍髯,他却怎么也忍不住。
虚长柏望了一眼窗边,一大一小两只乌鹊恰好飞过,咽气之前,他担心的嘱咐道:
“吾儿,日后遇事尽可去紫阳仙域求援。”
“另外,小先生陈凡是个披着混蛋皮的真君子,值得信赖。”
虚长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竭尽全力断断续续挤出一声:
“日后……天虚宫……交给你了…”
“为父累了……歇会儿…歇会儿…”
念叨着念叨着,虚长柏再也没了声响。
虚无子连忙起身来到了虚长柏身旁,浑身颤抖,咬紧了牙关,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虚无子不清楚,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竟然比自己还要矮了。
原本魁梧的身躯现在也只需要一件不大不小的大氅便能全部笼盖。
稚时,虚无子只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物。
昨日,他又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不通情达理的人。
可是如今,他又发觉自己错了,父亲只不过是一个老人罢了。
寂静的黑夜中,虚无子用颤抖的手为虚长柏拢了拢大氅。
天下最暖,莫过于太阳,却比不过父亲臂膀。
世间最高,不过是山岳,却不及父亲胸膛。
不久,天虚宫对外宣城,天虚宫老宫主虚长柏与世长辞,长子虚无子灵前继位。
……
紫阳仙宫,青石山居。
紫阳仙君一边锄地,一边叹道:
“范庭也好,虚长柏也罢,属于我们那个江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逝去。”
一旁的凉亭中,陆之游吃下四枚黑子,淡淡说道:
“儒宫四大家主身死。”
“那四个老家伙不知道能不能坐的住。”
紫阳仙君听到这一番话,说道:
“你拿虚长柏做棋子,借刀杀人,真是阳谋无解啊。”
陆之游淡淡一笑,反驳道:“虚长柏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大帝,最后关头他看出来了,但他也别无选择。”
“为了虚无子,他不得不做这把刀。”
“与其说是我拿他当棋子斩断儒宫四家主,不如说是他为自己儿子临死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