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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此时枪火正烈。

梁九躲在厨房里,和对方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开了七八枪。

子弹马上就要见底。

徐时若是再不来,等他子弹耗尽,对方就很有可能会趁着他换弹夹的时机冲进来。一旦对方进来,双方在这小空间内,梁九人数上又不占优势,十有八九会被包抄,然后被拿下。

好在,就在梁九还剩一颗子弹的时候,屋子里终于又多了一道枪声。

徐时从左侧的窗户中翻了进来,一进来,就开枪将厨房门口蹲着的一个人给逼得退了回去。

屋子里多家具遮掩,短时间内,想要结束战斗,很难。

但徐时腿上的伤很重,哪怕他现在已经将伤口压紧了,但还是有血在不断渗出,如果五分钟内不能结束战斗,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好在孩子已经安全,他动手时倒是不必再有顾虑。

眼下,对方两个人,一个藏在了厨房门口左侧大概两米左右的一个柜子后面。另一个,则藏在了右侧的墙角里。

而徐时则在客厅和餐厅的连接处,一堵半墙后面。

这局面,如果抛开徐时的伤势,急的肯定是对方的人。如今马场那边的人手,已经被清干净了。就算对方没有收到消息,可徐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也就是说,这场交锋,从徐时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输了大半了。

如今,他们连唯一的筹码都没了,接下去,他们若是不能尽快从这里突围离开,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徐时不需要他们投降,自然也不会给他们留活口。这一点,他们心中必然也清楚。

所以,只要徐时能沉住气,首先稳不住的肯定是对方这两人。

可腿上不断渗出的血液在告诉徐时:你快没时间了。

徐时闭了闭眼,将口中已经嚼得只剩沫的烟丝吐了出来后,伸手就从身前的半墙顶上取下一个瓷瓶,然后朝着厨房门外左侧那个柜子旁边砸了过去。

瓷瓶砰地一声落地,铛啷啷碎了满地。

紧跟着,又是一道风声,又是一个瓷瓶,碎在了柜子的另一边。

也就是这时,厨房左侧墙后的那个人稳不住了,探身便是一枪。早有准备的徐时,回手也是一枪。

子弹各自擦过墙角,石粉飞溅。

也就是这时,那碎了满地的瓷片忽然有了动静。那虽不大,却刺耳的声音,在这片漆黑之中,格外地明显。

哪怕有枪声掩盖,却也能让人瞬间发觉。

徐时甚至都没探头去看,举手便是一枪。

慌乱中,瓷片又是一阵明显的响动。

而也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枪声。

有人摔到了地上,顺带一起响起的,是瓷片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徐时转身靠在半墙上,闭上眼,微微舒了口气。

只剩一个了。

两三秒后,他又摸出一根烟,正准备撕了烟丝塞嘴里,忽然手一顿,接着手往下摸出火机,把烟往嘴里一塞,啪嗒一声,点着了。

他微微睁开眼,看着烟头上的火光,明亮又黯淡。

“小九,出来!”他含着烟,喊了一声后,探身便往半墙外翻滚而去。

枪声紧随而至。

开枪的人是个高手,有了徐时的烟头火光作为指引,那子弹就跟长了眼一般朝着他的身体射来。

但也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又一道枪声响了起来。

徐时还未站稳,人便斜斜踉跄了一下,朝旁边摔了出去。人尚未落地,他手中的枪再次冒出火光。

砰砰砰!

瞬间功夫,一连串的枪声,你重我叠,多得让人数不清到底开了多少枪,只知道,等到枪声停歇,屋内归于寂静之后,好半晌,都再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所有人都死了。

大约过了有大半分钟。

好像晕过去又好像没晕过去的徐时,突然嘶了一声,接着低哑开口:“小九,还活着吗?”

一两秒的寂静过后,梁九有了回应:“徐爷,你在哪?”

“半墙东面不到三米的位置。”徐时大概估了一下。

脚步声很快响起,只是听那拖沓的动静,估计也是伤到了。

徐时听了几秒就微微闭上了眼睛,思绪也随即变得迷离起来。

隐约中,他好似看到有人走到了身边,只是光线太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更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

只听得,他似乎在喊:“徐爷!徐爷!徐爷你撑着点!”恍惚中,那声音里的焦急,倒像是情真意切得很!

徐时感觉有些好笑,没想到,在这里,竟还能得到点真心?

……

……

徐时觉得自己这一次应该是要死了。

要说没有遗憾,肯定有。

可要说有多遗憾,却也没有。

没到濒死那一刻之前,他都是不甘心的。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以徐时的名字,徐时的身份,徐时的一切一切,包括以徐时这个名字,做下的那些违心的罪孽。

可真到了这一刻,一切却又都瞬间释然了。

其实,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路早在09年的那个五月就决定了。

很多决定,看似被动,其实也不乏他自己性格的因素在其中。

孔振东是算计了他,可以他的性子,若不是他自己松动了,仅凭那些威胁,又怎么可能让他低头。

说到底,这一切终归是他自己选的。

既然是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好不甘心呢?

即便没有这一趟,他也回不去。余光早在09年就死了,之后活着的,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么,死在哪里,以什么身份死,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这样,其实也好。

至少,多少有了点意义。

他忽然有点想秦真真,不知道她如果收到了他的死讯,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的,难过!

思绪到了这里,他忽然就笑了。

笑自己可怜,又或者笑自己自作多情。

本就是互相利用,何必又要给它套上真情的外衣。

笑着,笑着,他就醒了。

刺目的白炽灯光洒进眼里,瞬间就让眼睛里逼出了泪花。

没等他回过神,旁边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爷,你终于醒了!”

徐时转头,才二十出头的梁九,满脸的胡茬,活生生地老了七八岁。

他定定看了一眼后,满脸嫌弃地扭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