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惊讶的,“你说再也不回来了?”
“对不起。”
他像个丢盔卸甲的逃兵,卑鄙无耻的抛开本该承担的责任,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逃离。
他的样子吓到了苏素,追上他,“师兄你真要走了吗,可就算要走,也该正式道别啊,一起吃个饭,我还没见过嫂子,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纪莫年却不敢回头步子加快,然而远处突然传来邱志强的声音,在荒凉的夜晚街道上甚至带着回响,砸进纪莫年压抑的胸腔,“让他走,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上次就是。这一次,他又要扔下我们。纪莫年,你又要跑了吗,不要我们了对吗?这一次,还是选择抛弃我们吗?”
纪莫年停下脚步,从报社那边过来的邱志强,此时双眼发红,哪怕攥着拳头努力控制,依然难掩哽咽。
他的目光像一把刀,明亮刺眼,像是审判鞭笞着纪莫年的灵魂,“我们找到了证人,你也认识,以前在下八里的线人,老许。他说他见过梁旭接触的人,怀疑和最后他的死有关。”
纪莫年惊讶的回头,老许?
记得上一次见老许,还是去下八里调查冯严,可那时他还不知道梁旭的死有问题。
老许究竟看到了谁,他不是躲起来了吗?
纪莫年心提起,有些慌张,记忆不断浮现,想起在下八里老许和他最后说的话。
他不是什么都没提,老许确实提到了梁旭,说劝过梁旭,还让纪莫年不要插手他人因果。
难道那时老许就知道,梁旭的死可能和他爸有关,那他看到的是谁呢?
纪莫年心中震颤,老许当初的话仿佛一语成谶。他终是卷入其中,不,也许,他一开始就在故事中。
但或许在最初他没有执着的拍这个纪录片,去查冯严,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个结果。
他还会活在父母为他编织的规矩的梦里,在电视台忙碌,会和相亲对象结婚。可那样的日子,麻木又无趣。
然而世上事如蝴蝶效应一般,从他踏进下八里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可若问他有没有后悔过,纪莫年抬头看夜空,依然没有星斗,他也不知心中答案是什么。
此时面对邱志强,他张张嘴,什么都没有勇气问出口,他只想逃,带着华瑶什么都不去想的离开。
“抱歉,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纪莫年的回答,让邱志强无比惊讶,以为他说找到了梁旭案子的线索,纪莫年会有所动容,可此时纪莫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你是彻底要把我们都抛弃了吗?是你信誓旦旦说要为梁旭的。
咱们四个人,梁旭死了,你已经抛弃我们第二次了。纪莫年,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你真的就要放弃了吗,去过你的安稳人生,你确认自己真的能过得安稳吗?
梁旭师兄以前最重视的就是你,他没父母,他说过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是家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样对我们。我们那么信任你。”
邱志强情绪失控,他不解,不解纪莫年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抛弃他们,而他又为什么到现在还信他。
他忍不住揪起纪莫年的领子。这曾是他少年时的偶像,最崇拜的记者,他曾多想成为纪莫年和梁旭那样的记者,可为什么纪莫年要一次次粉碎他所有的希望。
苏素在旁边拉着,“你松手啊,志强,你松手。不要这样,你这是在道德绑架。师兄有他的选择,纪家之前受了牵连,师兄已经尽力了。他是个人不是神,你难道要看他家破人亡吗?你和我之前又做了什么?没有资格说纪学长。”
苏素的话让邱志强破碎,抓着纪莫年的手无力的松开了。
而纪莫年从始至终没有还手没有动,就那样了无生气的任由他拉扯,像一块脏了的破抹布。
内心无比疼痛,他觉得自己自私到了一定程度,可他宁愿他们恨他卑鄙,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在替自己的父亲隐藏。
他甚至不敢去探究父亲在梁旭的事上究竟做了什么,是主谋,还是帮凶?
他恨自己无力,也恨自己懦弱。
“你真是个懦夫,纪莫年,从今天起,我邱志强,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梁旭的事我们会继续查,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找出真相。
老许已经松动,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到时候,我们会为梁旭的案子说话。至于你,你是去结婚也好,还是逃避的移民也罢,纪莫年。”
邱志强紧盯着他的眼睛,手指戳着他的心口,“你这里,一辈子,都解脱不了,你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些。
不过,以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受影响吧。你若有良知,就不会一次次抛弃我们。当初一起说好的,四个人在社会版新闻创出一片天下,是你先食言了。纪莫年,你真让我失望。放弃梁旭,你会遭报应的。”
邱志强愤恨的喊着,苏素死命抱住他的腰,眼泪横流,纪莫年则大脑一片空白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是一路逃回到公寓的,只觉得浑身发冷发抖,抱住华瑶那一瞬才觉得安稳,“我们走吧,明早就走,好吗?”
他等不及一切都料理好,什么等不及了。
华瑶肩膀僵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好。”
清晨,天刚蒙蒙亮,纪莫年推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几年的公寓,头也不回的离开。
空气中的冷意,让人在现实与迷幻之间徘徊。
纪莫年此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像做梦一样。
看了看手机上的车辆信息,还有一个路口车就到了。
他和华瑶都沉默着,这样的压抑让他不安,主动找着话题,语无伦次的说着未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冲淡内心的焦躁,“咱们先飞到北京,然后转到伊斯坦布尔,再从伊斯坦布尔飞拉巴特。”
路途曲折又远,但他就是想去一个不好回头的地方,他也不想回头,“我都计划好了,在摩洛哥,咱们先去马拉克什,然后是卡萨布兰卡,舍夫沙万,菲斯,最后到撒哈拉沙漠。
在那玩一阵,你要喜欢咱们可以在小镇长住,要是不喜欢,就从摩洛哥去西班牙,去法国意大利,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他描绘着未来,说着很多细节,说到最后手忍不住发抖,慌张拿出手机掩饰,“这车怎么还不到呢?”
华瑶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半晌拉住他发抖的手。
很神奇的,她冰凉的手附在他手背上,一瞬间就不再抖了,“我们,不回来了吗?”
“你想回来吗?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在一起不好吗?”
纪莫年看着她,目光带着祈求。
“好。”
华瑶半晌才点头,他的心终于松了,笑了出来。
华瑶却犹豫着,“纪莫年,其实我想和你说件事,我们可以不回来,但我想接一个人走。不是现在,也不确定具体的时候,因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但是我……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然而不等华瑶继续说下去,就几辆熟悉的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陈立下车,举起传唤审讯单子,眼神扫过纪莫年和手里的箱子,最后看向华瑶,“华小姐,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请协助我们回去调查。”
纪莫年惊讶地挡在华瑶身前,“怎么回事?陈立,上次不是都问清楚了吗,我们今早的飞机。你这样,会耽误我们,我们是要去结婚的。”
陈立皱眉看着纪莫年的眼睛,话却是对华瑶说的,“之前我们在郊区山坡树下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被证实是冯云。另一具男尸,法医鉴定死了一年以上,最近确认了身份,是一名叫苗海庆的男子,道上的人都称呼他为阿庆。
这个人华小姐不陌生吧,但奇怪的是在之前对你的询问中,你曾交代,两三个月前阿庆刚和你分开。
据了解,他在两年前和你一起离开下八里后,就在北十三道街那边打工,有人见过你和他出入。可在一年多前,他就再也没在任何地方出现过。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他的死,和你有关,请协助我们调查。”
纪莫年脑子嗡的一下,他没想到,阿庆这个名字还能再听到,而且就是那第二具尸体。
他想辩驳,可华瑶却非常淡然的没多说一句,跟着陈立上了车。
只是上车前回头那一眼,让纪莫年内心翻江倒海。
“纪先生,也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纪莫年人始终是懵的,踏上了警车,去看手机上的专车订单,对方早已取消。
原来不是他们的车来的太晚,错了一步就走不了了。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还在幻想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