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帆洗手出来,冯小小正在往桌上摆菜碗。
他站在屋中,环视着这间小屋。
才多久没回来,小屋大变模样。
床顶挂着新买的蚊帐,雪白轻柔,如同一笼烟雾,将陈旧的单人床笼在其中,整间屋变得亮亮堂堂。
床上铺着绿色的竹席,枕头和被子是新做的,粉白相间,和窗帘是相同花色。
窗下原本破旧的书桌也铺了粉白相间的桌布,上面摆了一盏粉色的荷花形状台灯和一个白色的盘子,盘里养着几朵栀子花。
浓郁的花香飘了满屋。
桌前整齐码了几本书,估计冯小小正在看。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点装饰,整间屋有了家的感觉,特别温馨。
只是太粉嫩了,让他这个大老粗有点手足无措。
陆一帆走到书桌前,翻了翻那几本书,是小学语文数学课本。
还有一本数学作业本摊开着,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0到9的数字。
这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识。
冯小小以前是上过学的,不过她坐不住,上到小学三年级便不肯再学,冯奶奶觉得女孩认识几个字就行了,没有勉强她。
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学习。
懂事了啊。
冯小小已经把卤菜全摆上了桌,坐在桌前招呼陆一帆。
“陆一帆,吃饭了。”
“你在学认字?”陆一帆放下作业本,走到饭桌前。
冯小小把筷子递给他:“是啊,以前学的字全忘光了,反正在家没什么事,看能不能再捡起来。这些书都是找许嫂子借的。”
“挺好,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陆一帆又忍不住赞道,“这屋收拾得不错。”
“瞎鼓捣。”
冯小小瞥了眼屋子,也挺满意。
既然是自己的家,当然得尽量弄得舒服,每天才能有愉快的心情。
陆一帆没吭声。
你以前在家也没什么事,没见你鼓捣过。
也不知道冯奶奶在梦里跟冯小小说了些什么,让她改变这么大,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一帆今天买了五种卤菜,素的是凉拌海带丝,凉拌木耳,荤的是卤猪头肉,卤五花肉和凉拌鸡片。
摆在桌上是真正的满满当当了,丰富异常,两人的饭碗只能挂边。
“是多了点。”陆一帆坐过来,不得不承认。
“没事,今天我们都得了奖,应该好好庆祝。”
冯小小不太在意。
菜多了就多吃点菜,少吃点饭。
“这家卤菜味道不错。”陆一帆莫名有点心虚,下意识解释。
“许嫂子也这么说。”冯小小筷子夹了一筷子卤菜放在嘴里:“我尝尝。”
鲜辣爽口,卤味十足,确实好吃。
“好吃!”她眯着眼赞道。
陆一帆则是把冯小小炒的每样菜都尝了尝。
凤尾清香脆嫩,炒蛋松软金黄,冬瓜汤更是鲜美可口,用调羹舀上一勺,汤汁立刻盈满口中,与唇齿缠绵一番后自动滑入喉咙,五脏六腑都被润泽了。
陆一帆吁口气,太好吃了!
都是最平常的食材,却做得如此美味,要不是冯小小亲自端出来的,他都要怀疑屋里藏了个烹饪大师。
陆一帆又喝了一口,直夸奖:“你现在做菜比以前强太多,我从没吃过这么鲜的冬瓜汤,食堂里的冬瓜汤没这么浓,没这么鲜。”
冯小小简单给他介绍:“冬瓜得多煮,煮到半透明时加入虾皮继续煮,一直要煮到冬瓜全部透明,再调盐,洒上葱花,要是放点胡椒会更鲜,不过我怕燥,没敢放。”
”你懂这么多?”
”哦,许嫂子教我的。“
冯小小立刻将功劳推到许秀芬身上,反正陆一帆也不可能去问。
她说完兴致盎然拿起酒坛,给陆一帆倒了满满一盅酒。
“这酒味儿特别好,也是许嫂子自家酿的,外面买不到,她送了我一小坛,我喝了一半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盅,把酒坛放在地上,端起酒杯,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这杯祝贺你们连队拿了全军第一名。”
陆一帆见她双颊泛粉,面上带笑,声音软软糯糯,尾音微微上扬,撞在耳鼓劲里,自有一番动人韵味。
陆一帆见惯了大吼大叫,又吵又闹的冯小小,倒很少听她这么说话,脸上也有了笑意。
他举起酒杯和冯小小碰了碰:“谢谢。”
只是酒杯送到唇边,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喝不下去。
冯小小已经饮尽了杯中酒,见他这样,以为是怕喝了酒回连队不好交待,忙道:“这酒跟甜水差不多,没什么酒味,你只管放心喝。”
陆一帆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以前在家乡没有机会喝酒,等参军后,第一次喝酒,才发现他是酒精过敏体质,只要沾酒就醉,算得上是“一口倒”。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过酒。
冯小小见他犹豫,又补充道:“一点不醉人,真的,你不信试试。”
她语气里的邀请意味太浓,让人无法拒绝,陆一帆终是咬咬牙,一口饮尽。
他抿抿唇,确实甜滋滋,只有很淡的一点酒味,应该没事。
冯小小马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杯祝你汇演得了二等奖。”
第一杯喝下去,第二杯就容易了,陆一帆和冯小小又是一饮而尽。
第三杯,就是陆一帆祝贺冯小小获得文艺汇演一等奖。
他端起酒杯,认真地看向冯小小:“小小,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家乡受苦了。”
“也不怎么苦,已经过去,我都快忘了。”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陆一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一帆放下酒杯,夹了筷子炒鸡蛋,“每道菜都好吃,不像以前,煮得跟猪食差不多......”
“盛菜的碗,酒杯也好看,你以前都不讲究。”
冯小小前世对于饮食所用的器皿确实讲究。
家境尚好之时,家中设有专门的窑场烧制;即便家境衰落,其他财物变卖,食具倒留下不少。
哪怕是粗茶淡饭,食具却始终精美。
来到此地,看到厨房里那些粗糙的瓷碗时,她就不太满意,觉得这样的器皿盛放食物,似乎味道都没那么好了。
在商场里看到售卖精美的陶瓷器具,虽然价值不菲,她仍然立马掏钱买了一套。
每日三餐,都要用食具盛放食物,样式漂亮精致,放置在餐桌上,让人赏心悦目,连心情都会变得愉快。
这种愉悦感,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虽然她现在的经济状况并不宽裕,但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她仍然希望给予自己一些美好的享受。
冯小小给陆一帆又倒了一杯酒,拿起酒盅正要向他解释,猛然间觉得不对。
陆一帆言语不多,就算对什么事不满,只会藏在心里,很少直接批评,现在怎么连猪食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怕自己翻脸,把饭桌掀了?
她抬头望向陆一帆。
却见他脸上绯红一片,双眼迷离,看人眼神都飘了。
“陆一帆,你没事吧?是不是醉了?”冯小小担心地问。
陆一帆斜着眼睛瞟她一眼:“没事!”举起酒盅又是一饮而尽,喃喃道,“就是糖水,能有,什么事?”
这还没事?
舌头都大了!
说真的,冯小小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谁酒量差成这样,连小孩子都不如!
难怪开始让陆一帆喝酒,他似乎很为难。
看来他很清楚自己的酒量。
再喝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行,不能再让他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