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顾平生忙举起筷子在碗边沿狠厉地敲了起来,“文姨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二少爷,你们慢用。”文姨讪笑着,掀起围裙擦着手,便离开了餐厅。
“来,喝汤。文姨煲的汤味道可好了。”顾平生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大口地喝着。
喝完一碗汤,略吃了几口菜,我盯着他阴沉沉的脸,“你干嘛?那么凶?人家辛苦做一桌子的菜,也没说错什么。”
顾平生频频倒酒,一杯一杯地喝着。似有千种心事,却一言不发。
“别喝了,你想醉死啊!”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掼在桌子上。
“以前,月夜泛舟游花地溪,一月一舟二人一壶酒,多开心呐!我总是想起那个夜晚,与你对酌,回不去了……”顾平生以手支颐,侧望着我,哀哀而叹。
“不就喝酒吗?我陪你喝!”我提起酒瓶,倒了满满一大杯酒,拿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啪的一声。
顾平生抬手打掉我手中的酒杯,酒水泼了我一身。
那双眼里的寒意冷如寒水。
我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酒水,木然地挨着椅子坐下。
“恭喜你了。”他幽幽地道。
“喜从何来?”我抓过纸盒中的纸巾,慢慢地擦拭着衣上的酒渍。
“张绮都跟我讲了。唉。孩子爸是……陈尘吗?要当爸爸了,居然只字不提!这个混蛋!”顾平生咬牙切齿道。
“呃!”我瞪着他,把湿纸巾掷在桌上,“谁说是他了?”
“不是他?你能大老远跑来寻他?”顾平生冷冷笑道。
“我不大记得了……很可笑对吧!”我摆摆手,无所谓地道:“你想笑就笑吧!”
“我笑你做什么?我只是……后悔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悔那晚没生米煮成熟饭。我没有机会了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嘴角一抽,“那晚……怎么啦?”
顾平生喝净杯中最后一滴酒,淡淡地道:“俱往矣,还提它做什么?”
“抱歉,有些事……我是记不得了。请见谅。”我站了起来,“我明天就回S城,叨唠了。”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阵朗爽的笑声,远远传来,“这是干嘛呢?拜堂吗?”秦妩推着一只行李箱踩着高跟鞋飒然而来。
“阿妩。”顾平生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劳烦了。”
“你好之间,客气什么?”秦妩笑道,一屁股坐下。“好丰盛啊!有酒有菜,还有汤,好久没喝文姨煲的汤了。”那女人毫不客气地从桌上扯了湿巾擦拭着玲珑的手指,拿起顾平生手边的碗就装了一碗汤,自顾自地喝起来。
我感觉自己亮得像一枚白月亮,看着衣服上淡淡的酒渍,漫声道:“顾生,秦小姐,少陪了,我累了,你们……自便。”说罢走到顾平生面前,拉过行李箱,便走。
顾平生却用力按住箱子拉杆,“我来吧,怪重的!”
他提着箱子上了楼。
我跟在他身后,闷声问:“秦小姐回来了,陆织呢?”
“你还真是蛮关心他的。”顾平生开了门,将行李箱放了进去。
我打开行李箱,把换洗衣物拿了出来。把那只镂着漂亮花纹的木盒放在床头柜上。
顾平生打开木盒,拈着那精致莹润的玉坠。“嗬!大手笔啊!”
我抱着衣服起身,见那阴阳怪气的鬼样子,气不打一处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盒子,啪地关上,扔进行李箱里。
顾平生倒抽一口气,“你……真是没点儿轻重啊!”他凑近一步,盯着我的眼睛,又冷又硬地道:“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蹙着眉,瞪了他一眼,“别人送的,碍着你什么了?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我转身背对着他,“我累了,秦小姐还在楼下等你呢!”
“oK,你好好休息!晚上7点我们要出门。”顾平生说着朝门外走去!
“我哪也不想去,没心情。”我走到门边,扶着门,一副你快点滚蛋的不客气模样儿。
“行吧,你在家好好休息,我略尽地主之谊陪陆先生好了。”他站在门外,我砰地关上门。
冲完凉,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望着那飘忽的窗帘,天光清淡。
他们俩在楼下吃酒划拳狂笑不已,好不快乐。
我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心里难过得要命。辗转反侧,无以安眠。
我摸出手机给陆织发信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忙不迭地接了,“喂,你好。”他不说话。我喂了好几声,对方一声不吭。
“你不说话,我挂电话了。”我挂掉电话,埋头便睡。
昨晚在酒店完全是失眠状态,近两小时的飞机,又马不停蹄地逛了小两个小时,早就体能超支。好好休息,晚上七点……
腊八节那天,阿婆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有红枣,有红豆,还有花生,和当季收下的新糯米,一起熬煮得软糯稀烂。外婆熬的腊八粥是甜的,里面放了晶晶亮亮的冰糖。
小桌上放着两只巴掌大的白瓷碗,里面各盛着一碗腊八粥,热气腾腾,香甜软糯的腊八粥,是阿婆独有的味道。
坐在小桌对面的小男孩握着汤匙,一口一口地挖着甜粥吃。乌发覆额,明眸似玉。窗外落雪纷飞,白雪如梦。
“小烟倒喜欢吃这甜粥,软烂刚刚好,锅里还有,你慢点吃。”阿婆笑眯眯道。
“阿婆,他是陈尘,陈烟不喜欢吃甜的啦!”我咬着汤匙望着对面认真喝粥的男孩笑着。
今日腊八节,却没有腊八粥。再过两天就是小年了,我想念腊八粥的味道了。
我想念阿婆了。
我想念,陈尘。
还有陈烟。
陈烟。陈烟。
“做噩梦了?”墙上的壁灯将一道影子拉得悠长悠长,顾平生躬身站在床前,俯视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一咕噜爬起来。搂着被子,满头大汗地盯着他,“你……你杵在那干嘛?”
“说好的七点出发,七点二十了,快起来。”顾平生一把拉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掀。“你还有十分钟!”他躲瘟神一般往后退了数步。
“说了不去!”我扬起身边的枕头,朝他头上砸去。
“火气那么大。”顾平生抱着枕头,笑吟吟道:“那乳鸽汤安神平气,看来对你没什么用啊?”
我把头闷在被子里,不想搭理他。
“你那位陆先生还等着咱们呢!”顾平生笑道,转身朝着角落走去。从那晾衣桁木上取下一件月白色的礼服。他把礼服放在我面前,我仰头望他,“这是干嘛?”
我的目光被那件裁剪精致的礼服所吸引。礼服的领口设计独特,是极优雅的立领,领口处镶着古典的盘扣,墨绿色,领口侧各点缀着豆大珍珠缀成的珠花。衣袖处则是墨绿色手工刺绣的缠枝花叶,绣工委实精美。裙子下摆亦绣着枝叶,轻盈飘逸,似白色雪花,开在淡黄色灯光里,美不胜收。
“晚上有个拍卖会,万大美女陪我走一遭呗!反正你也闲来无事。”顾平生变戏法一般掏出两只首饰匣子。“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罢,他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带上门。
我打开木匣子,是一串翡翠项链,一对玉镯子,一对滴水碧玉耳环,一支镶着翡翠的簪子。
顾先生真是慷慨啊!
我冲了凉,换上那件礼服,这衣服竟完美地贴合了我的身材,只是……对镜自照,我轻轻地抚着小腹,微微叹着气。拿起桌上的梳子,将一头青丝绾了个高耸的发髻,然后化了个淡妆。
顾平生推门而入,“万宁,好了没?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我忙起身,端着手望着他。“干嘛呀?”
那人定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死死地瞪着我。
口水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