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诡异的寂静。
应星进入殿中偌时才发现偌大的地方除了背对着他的萱菱外没有其他人。
她会有什么事找他呢?
动用私刑?不,既然她说过了不追究他就相信她,而且若真是那样他也毫无怨言。
只是他总忍不住想起怀炎师傅曾说过的官场阴暗面,若他在此处被她秘密处死,只怕尸骨无存,无人知晓。
不过以她的身份,似乎不太需要暗中行事,哪怕当着所有人的面,也没人敢说半句话。
应星自嘲一笑,嘲弄自己的想象力实在丰富,然后摇摇头走上前去。
少女的身形很是单薄,侧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
她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看透了人心,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却丝毫不沾染。
……她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应星参见殿下。”
青年低沉的声音响起,萱菱才如瞬间清醒般转过身。
“恭喜你摘得桂冠,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赛中有意为难你的评委我已经惩罚过了。”萱菱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十分幽深,仿佛能看透一切。
被这么一双眼眸盯着,应星有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沉着嗓子说:“谢谢。关于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太过盲目……”
萱菱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波澜,纤细的指尖摩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应星,你讨厌我吗?”
萱菱一向很敏锐,看人也很准,所以从初见开始她就能感觉出应星对她的抗拒,并不是那么明显。
应星身躯一怔,他没法否认,也许曾经确实是的,但现在……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像随口一问吃了没的那种问题,但对于萱菱来说好像是。
应星没有及时回答,萱菱也就转移了话题,因为她并不那么在意答案。
“对了,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愿意与罗浮的援军一同对战丰饶民吗?”萱菱的神情悠然,仿佛置身事外。
应星的瞳孔微缩,他自然想上战场,想亲手斩杀丰饶孽物,只是作为工匠在战争中主要负责的都是幕后工作。
他打造出那么多兵器,每每看着那些锋利无比的武器时,他都想过亲手握着它斩杀敌人,虽然剑术不敌镜流,但他并不弱。
“愿意,我愿意去前线作战。”应星回答得极为迫切。
见他如此,萱菱似乎轻笑了一下,但面色又极为淡然。
“好,可别死了。”
她知道人类脆弱,所以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保住性命,至于输赢,有她在当然会赢。
应星冷哼一声,“自然不会。”
萱菱挑挑眉,挥手道,“那就回去吧,做好准备,你就听从龙尊的安排吧。”
镜流已经先行带队赶过去了,腾骁作为将军自然是最好留守罗浮,而白珩和应星她编入了丹枫的军队。
至于持明龙师的怨气,就只能腾骁解决了,毕竟他们的折子是不敢直接递到萱菱这里来的。
况且,主动提出要上战场的是丹枫自己,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另一名优秀的年轻人,景元,她决定听从华的想法亲自考察。
应星点头,见萱菱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打算再理他的样子,他转身离开,但脚步忍不住停下。
他再次转过身来,迟疑着说:“萱菱,我并不讨厌你。”
萱菱意外地抬起头来时,他已经转身走了。
好久没有人这么喊她的名字了,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她似乎已经记不清了,又或许只是不想再继续回忆,徒增烦恼。
此次的支援军随罗浮的「春霆卫」前往玉阙,还启用了最新工造司最新制作的军用巨舰,声势十分浩大。
镜流负责正面战场,景元带领的小队则承担的是侦查和分割战场,瓦解敌方阵型的责任。
军队在进入玉阙前边分道扬镳,所有人各司其职。
队伍一队队下了军舰,而景元等来了萱菱。
知道萱菱会随景元的军队一起行动后,白珩在玉兆中忍不住哈哈大笑。
景元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他承认,看见萱菱出现在军舰上时,他震撼得能说会道的嘴巴一时失语。
“小元啊,你自求多福咯,好好表现啊。”白珩十分不客气地幸灾乐祸。
萱菱称自己受了伤不便领军,所以委身景元的小队,还说不会干扰景元的战略,当她不存在就行。
云骑小队的副队长发出了命苦的笑声。
谁会信她受伤,都在猜测她是为了监督整场战争才会低调行事,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秘密大事。
相反,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原本应该压力最大的景元却很快如同没事人一样笑得云淡风轻。
下属都赞叹他的好心态,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只是景元第一次能有机会与萱菱并肩作战,更何况萱菱近些年已经极少会亲自上战场,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景元的军队绕到战场后方,打算与正面战场前后夹击,只不过,这一个夜里停在玉阙附近的一个荒芜星球暂作调整。
景元与军中的下属都处得很好,虽然是下属,但几乎都是年龄比他更大的前辈,大家都格外喜欢这个阳光开朗,极为聪明又情商很高的有趣年轻人。
萱菱自知自己的存在会破坏他们之间的良好氛围,所以只待在营帐后方的花丛旁。
天色灰暗,这个星球也曾经过战争的洗礼,从而生物灭绝,土地成为荒漠,但也有极为稀少的存在生机的地方,那里开满了鲜艳的花朵。
休整完毕,军队持续进发,战场已近在咫尺。
战场后方是近玉阙边缘的洞天,已经被丰饶联军所控制,空中乌压压的一片。
这些敌人与几千年前萱菱所对战的丰饶民并无不同,真要说的话如今的它们更加可笑,因为他们已经被打到需要联军才敢来犯。
造翼者,自「穷桑」覆灭后在宇宙的角落几乎被她赶尽杀绝的寥寥几只。慧骃,被造翼者所奴役如同坐骑一样的低智丰饶民,再加上时不时会出现的步离人,已经算不上什么威胁。
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时,军队侦查到了一只很强大的造翼者孽物正以极快的速度带着造翼者军队朝他们靠近。
还不待他们决定战策,那只孽物先于自己的军队一步杀了过来,巨大的四翼遮天蔽日,向他们俯冲过来。
修长尖利的双足狠狠地划下来,带着怪异可怖的笑声。
年轻的云骑们从来没有见过造翼者出现过这样的强大如斯的怪物,就连舰船的雷炮射在它的翅羽上也被弹开。
因为那是造翼者的新任羽皇。
萱菱不紧不慢地唤出自己的弓箭,却不急着主动出击,只是让巨弓化为巨大的护罩,保护了所有人没有受到尖爪的袭击。
“这家伙你们对付不了,交给我吧。”萱菱皱了眉头,单手凝出冰剑飞向空中,和那四翼庞然大物打了起来。
造翼者的羽皇撕扯开血盆大口,在空中与萱菱电光石火的比拼中,突然间张口将空中小小的萱菱吞了下去……
“殿下!!”
全军上下倒吸一口凉气,造翼者的军队也在此时赶到了,困住了他们的动作,无人能上前解救萱菱。
景元的眉头皱得很深,一改往日的温和,脸色冷峻,胸口的怒气上涌,咬牙切齿,握紧武器的手也颤动起来。
“萱菱!”
他急得第一次唤出了她的名字,什么礼节,什么隐忍全都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