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假的。
.................
假的吧？？？
堇年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却怎么也压不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
那精致的小脸此刻皱成了一团，如同揉皱的纸一般，他一边在心中狠狠地怀疑着人生，一边不停地唾骂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明明知道不该看，却总是管不住自己。
他实在忍不住了，双手微微挪出个缝隙来，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细缝。
刚一睁开眼，一只凑过来的眼珠子便闯入了他的视线，那眼珠子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凑了过来。
要是它有嘴巴，此刻肯定会得意地笑上两声，因为那眼睛里面的嘲弄情绪实在是太明显了，仿佛在嘲笑堇年的胆小。
堇年连忙紧紧闭上眼睛，双手用力合上手指，心脏砰砰直跳。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满是委屈和恐惧，他就是怕嘛！
谁能不怕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一大片蝴蝶，原本应该是极美的。
它们有着蓝色的荧光翅膀，扑闪之间，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比真正的星星还要漂亮，那翅膀上的荧光闪烁着，蓝荧荧的光芒如梦如幻，然而，在这美丽的背后，却是令人作呕的眼珠子。
那些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带着红血丝和要掉不掉的血块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空间，延伸的红色血管，鼓动着，肿胀着，像是随时都会涌出腥红的液体般。
堇年立刻闭上了眼，仔细想想，越想越委屈。
这不是第一次梦见了，对方纠缠着不放，梦里总是遇见，偏偏他老不长记性，每次都是兴冲冲的来看，有时是不知道在梦里，被吓醒后才反应过来。
他又怂包得不敢动弹，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好久好久，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站麻了，才哄着自己勇敢点。
在心中又做了漫长的心理建设，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勇敢，在心里念叨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再次睁开眼睛。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神秘的存在照顾他的害怕，他看到的全是蝴蝶的背面。
大片蓝色的荧光翅膀扑闪着，闪闪亮亮的，让他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要是再看到那些眼珠子，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要哭出来了。
“你们干什么嘛？”
堇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总是缠着他，时不时出现在梦里，吓唬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起了作用，聚集起来的大翅膀们，哗啦啦的一下子散开了。
堇年放下手，威胁的做了个鬼脸。
等散开后，看见后面的东西。
他身子都僵住了，硬邦邦的，和尸体没差。
他这才发现自己错了，人家根本不是害怕他才分开的，而是在给后面的超大版翅膀让路..............
“你...........你凭啥子这么大哦？”
堇年的声音颤抖着，结结巴巴地问道，脚步不由自主地疯狂后退，仿佛眼前的蝴蝶是什么凶水猛兽一样，实际上，也确实是。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超大版的扑棱蛾子，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那只蛾子，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胆战心惊，堇年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其他普通蛾子的模样，它们虽然说，正面长得有点儿丑，但是大小起码是个正常蛾子的大小。
而眼前的这只，却如同一个庞然大物，比他的头还大，翅膀展开后，能完全的遮挡住他的面容。
怎么人家都是正常的，你就变成plus版了？
上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呢？
堇年眯着眼睛，努力回忆着。
上次，上次它是怎么出现的来着？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模糊不清，让他抓不住关键的细节。
当时在矿洞里，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里面的细节却已经像风一样飘走了，一点儿都没在脑子里留下。
“你是不是把人家吃掉了啊.............”
堇年喃喃自语道，瞎猜了一把，目光中充满了不赞同。
那只大蛾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忽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巨大的翅膀扇动着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一阵狂风即将袭来，在贴近的时候，又放慢了频率。
堇年紧张地看着它，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大蛾子围着他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它围着堇年转的时候，堇年稍微歪了歪头，就看见了他背后密密麻麻的缝隙，闭合着，但开口处却带着痉挛的肌肉，不停的鼓动着。
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着，展示给他的，只有那双漂亮的大翅膀，它背面的蓝色翅膀，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如同蓝宝石般璀璨夺目，翅膀上的纹路细腻而精致，仿佛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这举动更像是在同意堇年刚才的说法。
“原来是真的啊..............”
堇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那你会不会吃我？”
堇年唯唯诺诺的问，但是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只巨大，但是恐怖的蛾子，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蛾子似乎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他的问题，紧接着，它扑闪着翅膀，离他越来越近，直至快要贴在他的面前。
堇年没敢动，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就会激怒这只可怕的蛾子。
就怕对方把他也当成那几个小号，给吃了。
直到大蝴蝶的翅膀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巨大的翅膀遮住了他的整个头部，让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陷入黑暗，但是堇年的心里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想和对方靠得更近。
想和对方融为一体。
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他们本该是一体。
蝴蝶的翅膀贴在了他的唇部，漂亮的翅膀在他脸颊两侧晃动着，无比的契合。
堇年自从那冰凉的气息贴过来，身子就顿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只蛾子是属于他的，是他导致的，是他创造的，那来自血脉的呼唤在脑海中炸响，堇年突兀地，主动伸出双手，虚虚地环抱住了它。
然而，他的双手却抱了个空。
他睁开眼睛，那大蛾子，连带着旁边散落飞行的小蛾子，都仿佛是虚影般，破碎了，化成了无数散落的光点。
堇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脏莫名的抽痛。
他压下疯狂跳动的心脏，静静看着眼前飘落的，宛如星空般的大片光点。
刚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么想拥抱住对方。
悸动的心脏放缓跳动的速度。
堇年慢慢的清醒过来了。
他懊恼地学着二月红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刚才他是鬼迷心窍了吗？
明明它背后那么可怕！
可是，它好像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堇年慢慢的捂住了脸，闭上了眼，任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困惑，不知道这只蛾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给他带来如此强烈的熟悉感，他到底要怎么做？
难不成要再下一次矿洞，去见见它们？
堇年蒙着脸，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后，他竟然觉得很合理，并且赞同。
“年年..............”
“年年？”
“年年！”
轻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堇年皱着眉，把脸埋在手里，就是不愿意睁开。
等他终于烦了，松开手，猛的睁开了眼睛。
“唔？”
“！”
堇年睁开双眼，入眼便是哥哥近在咫尺的脸庞，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还有那满是宠溺的眼眸，温柔的目光如同春日的暖阳，只一眼，便让他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此时的堇年正撑着腰，完完全全地将二月红压在身下，哥哥就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微微缩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堇年的腰上，帮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只手青筋暴起，抓着旁边的沙发扶手。
要是没有他撑着，两个人现在就该倒在床上了
二月红那温润如玉的脸庞泛起一抹淡淡的红色，如同天边的晚霞般迷人，很少见，脸上露出了平日里完全见不到的模样。
他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反而纵容着堇年的举动，任自己被压在身上，这般模样让堇年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悸动的感觉又来了。
哥哥，被他压在身下啊..............
这副任人掌控的模样，好漂亮。
乌黑亮丽的头发被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耳边是零散的碎发，弯弯的眉下是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笑容，他只见过一次，是如此的，蛊惑人心。
“................哥哥？”
堇年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神游天外，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要是让哥哥知道，在梦里，他被自己压在身下，跟被欺负了一样，会不会生气？
二月红被他压在身下，听到他的呼唤，微微应了一声。
“嗯..............”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堇年的耳边回响，酥酥麻麻的钻进耳朵里，堇年两只手撑在床榻上，小幅度的甩了甩头。
眨了眨眼，两个人还是这个动作。
不知是不是错觉，堇年觉得哥哥好像看了一眼自己，然后目光往下瞟了一下，便迅速移开了视线，紧接着，哥哥的耳朵也泛起了红色，一直蔓延到裸露出来的锁骨。
堇年好奇地一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身上还是那件从五爷那里穿回来的袍子。
这件袍子实在是太单薄了，几乎什么也盖不住，堇年只感觉自己身下凉飕飕的，简直像个要饭的小乞丐。
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这个模样，可太像是轻薄“姑娘”的小混混了，连他自己看见，都会上去踹一脚的程度。
自己今天晚上还能吃上饭吗？
看着堇年发呆，二月红好心地又叫了他一声：“年年？”
“累不累？”
二月红的声音温柔至极，仿佛能融化人心，像是个炙热的大火球，直愣愣的冲着堇年去了。
堇年正发呆呢，甚至自己都没来得及害羞，听到哥哥的询问，他下意识地说了声自己不累。
然而，他的身体却不这么觉得。
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他的腰肢就撑不住地塌了下去，全靠二月红单手勾着，才没有趴到人的身上。
堇年一脸懵地看着被突然拉近的距离。这个距离，能看见二月红脸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着，下面是好看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有着万般情绪，让堇年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二月红垂眸看着堇年，心情好得要命。
但是他顾忌着这里是张启山的宅子，叹了口气，还是选择直接把人带了起来。
堇年被放在榻上，白色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如同银色的瀑布，他看着富丽堂皇的天花板，越看越觉得眼熟，脑子稍微转动一下，这不是自己的家啊？
再一回想，哦，他们在佛爷家............！！！
堇年猛的一偏头，就看见二月红在那儿给他挑衣服，他四处探头，发现没有张启山的影子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自己靠在枕头上，想动动手指，却都是发麻的。
二月红细心地为堇年挑选着衣服，衣服不少，还有些是新定做的，张日山通通给拿来了。
他拿起一件衣服，轻轻抖了抖，然后走到堇年身边。
堇年眼巴巴的看着他，干干的询问了一句：“我，我要自己穿。”
二月红一愣，随后便笑了一声，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
“当然。”
堇年伸手，刚想接过去呢，指尖碰到衣服的一瞬间，一麻，像是过电了一样，直接没接住，衣服掉在了他的身上，盖了一头。
他懵懵的，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二月红，二月红正对着他，但是背对着光，让堇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只听见二月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勾起刚才的衣服，蹲下身来，逐渐的靠近。
“还是我来吧。”
堇年不好意思的，干巴巴的说了句好吧。
二月红添了件纯白的里衣，温柔地为堇年穿上衣服，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堇年的肌肤，让堇年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确实是无数次，每次两个人一起睡，第二天，多半堇年都要有起床气，不愿意起，一般这时候，都是二月红来给他挑衣服，穿衣服。
他几乎没用堇年有什么动作，就给他穿好了，为堇年系好衣带，然后微微俯身，给他编头发，编的是在火车上跟小兰学的发型，搞定了后，不经意的，在堇年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
堇年的脸红红的，脑子里思绪乱飞，根本没感受到。
他没感受到，可偏偏拿完资料过来的张启山看见了。
刚走两步，就和抬起眼的二月红对上了视线。
对方眯了眯眼，拉过堇年的手给他揉着，和没事儿人一样，非常的淡定。
张启山挑眉，这下好了，本来还担心自己看上小宝贝，怕二月红不同意，现在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两个人原来是一样的。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笑出声来了。
他倒是还好，本来在堇年那里就是个会欺负人的主儿，堇年被他亲两下，给欺负了，都不敢吱声的。
只是，要是小宝贝知道，他一直尊敬的，喜爱的哥哥，对他的心思和自己一样，会不会崩溃？
是哭着找人倾诉，还是委屈的压在心里？
倾诉的话，他还可以跟谁说呢？
张启山已经下意识的排除了齐铁嘴，老八啊，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会在堇年跟他说完后，撺掇着堇年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人的那种性子。
莫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提，都没说什么。
张启山摆了一桌子文件，都是自己人，也不担心泄露什么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机密文件摆在这里。
他翘了个二郎腿，心里琢磨着，二月红也这么淡定，是他不怕人发现，还是说，就等着人发现，然后逼人做个选择？
那好呀，他就不用掩饰了。
“睡懵了？”
乍一被问话，堇年歪头看过去，看见对面的张启山，笑的很“奸诈”。
他皱了皱鼻子，表示抗议。
“晚上想吃什么？”
一提到吃的，堇年可就来劲了。
瞟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二月红，和报菜名一样，报了一箩筐想吃的东西。
“吃这么多，不怕小肚子撑爆？”
“要！你！管！”
结果对方还没说话，二月红在旁边，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在吃药，不能吃太多油腻的。”
堇年咬着手指，看着张启山笑盈盈的脸，恨恨的咬了下指节，怎么哥哥跟他站到一起去了？
二月红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给他加了份点心。
张启山一拍手：“行了，等着吧。”
旁边突然出来一双手，在空着的桌子上，放了个茶盘下来，堇年一偏头，是张日山。
“咦，副官？”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日山脚下一趔趄，抹了把头上不存在的汗。
“我一直在啊.............”
堇年眨眨眼。
“什么叫一直在？”
张日山笑的莫名，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二月红，他这么没存在感吗？二月红不知道怎么回事，堇年是真的一点儿都没看见他啊？
“从小少爷您醒过来，我就一直在。”
“？”
“我一直在房间里，只是您没看见罢了。”
堇年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他刚才，从压了哥哥，“欺负”人，到让哥哥给穿衣服的丢人模样，全被看见了？
堇年脸都裂开了，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受不了的咬指节。
刚咬一下，就被二月红皱着眉给拿了出来。
“怎么学的坏毛病？”
“不许咬。”
皮子嫩薄的坏处，一咬就是一个痕迹，没点儿时间都消不下去，葱白的指节上是一个小小的牙印，红红的，整齐的凹陷下去一块儿。
张启山心情也不错，刚搞掉陆建勋给设的一个套儿，又让对方气急找人的时候吃了个闭门羹，这会儿刚好闲下来了，也有心逗人。
“咬的挺凶啊，疼不疼？要不你咬我的？”
堇年听见他的大胆发言，看着对方的恶劣笑容，下意识的看了眼二月红，发现二月红脸色不变的看文件后，转过头去瞪了人一眼。
张启山一摊手，也拿了份文件。
堇年慢悠悠的，自己挪动着身子，爬了下去。
谁成想，脚下一接触地面，冻的脚一缩，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堇年赶紧把脚缩到地毯上，一转头，看见身后的两个人没动，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就看见张日山盯着自己，甚至要过来扶他。
他连忙摇摇头，摇的超级有节奏感，小心翼翼的看人一眼，确定张日山不过来，又站回去了之后，才撑着床榻上的小毯子，蛄蛹着要起来。
身后的两个人，余光一直在他身上，等他转过去后，才敢光明正大的看人。
“呦呵？”
“啧啧啧.............小堇年，新爱好啊...........”
堇年还没爬起来，就看见齐铁嘴咧着个嘴，凑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的推走凑过来的大脸 不想讲话。
“咋起来了？不再坐会儿？”
堇年直接踩了他一脚，红着脸憋出句话来。
“要坐你自己坐！”
二月红还没给他穿鞋，踩在齐铁嘴脚上，对方根本没感觉，堇年想远离齐铁嘴，走了两步，发现没鞋子，默默的捂上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