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日当空,云我不动俱南行。
慧然双手放在脑后,倚靠在马车上看着头顶之上的片片云纱,突然说道:“我说若是连唐门都束手无策,你该怎么办?”
对苏君月施展了宿命通后,苏君月上的所发生的事慧然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那或许就是本公子命该如此吧。”
说话间就看苏君月的脸上闪过一抹落寞之色,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虽说没能如夫子所言那般在这江湖之中寻到自己的答案,但至少自己有幸亲眼看过这座江湖,哪怕只是冰山一角。
“眼下你已改命,小僧实力微薄再观不得你之命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短命之人,不然光是你这一身凶煞之气就能让你死上好几百回了。”
苏君月轻笑一声道:“如此本公子就承蒙慧然佛子吉言了。”
慧然朝苏君月挑了挑眉道:“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出家之人还喜欢听这奉承之语?小师傅你这修行不够啊!”
就看慧然翘着腿,轻笑两声反问道:“出家人也是人,况且小僧直面本心不正是通达二字。”
自慧然下山以后,修为没见有什么长进,倒是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你这小和尚怕不是想要还俗了吧?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越来越不像是个出家人了。”
闻言只见慧然双手合十低念佛号。
“苏施主认为出家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自然是……”
就看苏君月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出家人应该什么样?
满口慈悲,悲天悯人?
眼含仁慈,劝人向善?
无尘寺里的和尚好像没有一个是这般作态的。
慧然朝苏君月嘿嘿一笑:“出家人修的是心,图的是清净,不会要求别人更不会干涉别人。”
“吾心安处即吾乡。出家,出尘归家,不过是在方外之处寻一安心之所,这便是出家人。”
说着这儿慧然突然朝苏君月一笑道:“苏施主佛缘深厚,悟性非凡,不如随小僧一起研习佛法,寻得大自在如何?”
闻言苏君月冷眼看向慧然,这臭和尚又想诳本公子出家!
“红尘多娇,钟鼓馔玉娇人媚,小师傅红尘炼心何不一一体会一遍?”
苏君月与慧然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说着佛门之妙,一个说着红尘之娇。
二人都在靠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引诱着对方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
二女眉眼之间满是笑意地看着二人,这一路上已经是二人第二十三次唇枪舌剑了吧。
突然就听慧然话锋一转说道:“此去蜀中唐门需行数月之久,若是寻不得法子就转道去乾元城吧。”
“怎么,临死之前还想让本公子见见世面不成?”
慧然摇了摇头说道:“神医怪手华涟清听说过没?”
“就是那个看心情救人,没准一言不合还会下毒直接弄死你全家的那位狠人?”
江湖之中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华涟清的大名。
此人已是耄耋之年,一身的医术十分了得,甚至有传言称此人有起死回生之能。
但奇怪的是居然无人知晓此人到底师出何门。
江湖之中,以医术闻名的不多,可无论是神农谷还是百草堂都与此人没有半点干系。
甚至此人的医术还要远在这两个门派的祖师之上!
而与其医术同样出名的还有此人那古怪的脾气。
此人特立独行,行事善恶全凭心情喜好。
曾有一个富家公子为救母亲苦苦哀求,而华涟清却视而不见,大门紧闭。
而后只因那公子离去之时出言不逊骂了他一句虚有其表,故作清高,华涟清就下毒毒杀了人家满门整整七十二口,连条狗都没放过。
再有华涟清曾与一名门之后的小姐擦肩而过,萍水相逢,只因见到女子捂腹蹙眉便主动登门为其诊治,而后金银珠宝分毫未取却是拿走了人家老太爷手中的一根拐杖。
就因为那拐杖造型独特,天然形成了盘龙纹路。
慧然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个人?
据苏君月所知,这位性情古怪的华神医早些年以前就隐居了啊。
甚至就连听风阁都不敢去打扰这位老爷子,给出来的全都是些模棱两可的消息。
听到慧然突然提起了这样一个江湖奇人,众人纷纷呢向慧然投去希冀的模样。
难不成慧然知道此人的隐居之所不成?
只见慧然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道:“别瞎想了,小僧不知道。”
闻言众人纷纷一脸嫌弃地看向慧然,不知道,你提他作甚!
就听慧然继续说道:“不过江湖新秀榜评定在即,届时华前辈必定会现身乾元城。”
“你怎会如此肯定?”
苏君月一脸好奇地看着慧然,难不成这小和尚是华涟清的孙子不成?
看着苏君月越发怪异的表情,慧然再次开启了他心通一窥究竟。
随即就看慧然面色一黑,抬手给了苏君月一巴掌:“你才孙子呢!”
“老和尚还活着的时候与华前辈见过一面,当时小僧就在一旁。此消息绝对属实,这枯花之毒百年未见,能够引起华前辈的注意也说不定。”
闻言就看苏君月拍了拍慧然的肩膀笑道:“你这小和尚为了图谋本公子的身子倒是煞费苦心啊。”
就看慧然眉头微蹙,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说道:“苏施主,小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君月眯眼歪了歪脑袋,静待下文。
“滚!”
“哈哈哈哈!”
慧然此话一出,就见苏君月的脸上顿时爬满了黑线,一旁的众人更是捧腹大笑。
关修明更是朝苏君月竖起一个大拇指,居然能让小师傅爆粗口了,还得是你苏君月啊!
厉害!真是厉害啊!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缓缓降临。
轻柔的月光洒落在石子上,林间也披上了一层薄纱。
一个转弯过后,突然有点点灯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晏安城到了。
许久未见的人烟,许久未闻的叫卖声,让一行人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贪婪的凶光。
尽管苏君月手艺不错,这一路上也猎了不少野兔还有鱼,但不是烤就是熬汤着实是有些吃腻了。
眼下映入眼帘的瓜果蔬菜简直就像是百花楼里脱去了衣物的姑娘在搔首弄姿地勾引着苏君月等人。
此时此刻众人巴不得立刻冲入城去胡吃海喝一顿。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苏君月。
没办法,谁让苏君月有钱呢。
关修明此次下山一共就拿了十两银子,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至于慧然?
一个没下过山的和尚你能指望他身上有多少钱?
红袖、文秋雨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君月,少爷,饿饿,饭饭!
关修明咂了咂嘴一脸希冀地看向苏君月,囊中正当羞涩时,望君慷慨酒肉香。
慧然更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抬手以龙爪手牢牢抓住了苏君月的肩膀。
苏君月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装可怜的,图谋钱财的,更甚者直接出手威胁!
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呼!进城,住店,吃饭。”
“好哎!谢谢少爷!”
“苏老弟仗义!”
“多谢苏施主。”
看着兴奋的众人,苏君月摇了摇头,男的打不过,女的骂不得,他能怎么办?
从心而行呗!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极为不错的酒家,苏君月开口直接要了四间上房。
关修明一间,慧然一间,苏君月一间,红袖与文秋雨二人共住一间。
你问苏君月为何没有与红袖、文秋雨住在一起?
你以为他没有这么想过吗?
苏君月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只不过在他开口之前红袖和文秋雨就率先选好了房间并反锁了房门。
无计可施之下苏君月这才又给自己开了一间房。
待众人安顿好,苏君月早已备好了一桌饭菜。
从鸡鸭鱼肉到瓜果时蔬,从烹炒煎炸到焖溜熬炖。
看着一大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众人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几位等什么呢?起筷吧!”
苏君月微微一笑,率先落座,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肉片就送进了嘴中,边吃边说:“香,真是太香了。”
见状,几人快速落座,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吃得满嘴油光。
面对最后一只鸡腿,为了多吃上一口肉的慧然直接与苏君月抢了起来。
就看慧然抬手捂住了苏君月的嘴不说,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更是直接使出了大慈大悲千叶手与苏君月酣畅淋漓地大战了一番。
最后鸡腿入口,慧然得意地朝苏君月挑了挑眉。
就在此时,苏君月突然从一旁的客人口中听到了李知风的名字。
“你听说了吗,剑宗弟子要问剑蜀山啊!”
“你说的是那位风公子吧。”
“是啊,据江湖传闻那位风公子此次就是冲着蜀山剑塔而去的。”
“风公子居然要闯塔?兄台此言可当真?”
“自然是做不得假。我跟你说啊,这风公子早在下山之际就已是六品铁骨之境,如今想必是要借蜀山剑塔成就金身啊!”
“风公子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吧,想不到年纪轻轻居然就要步入七品境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啊!你我修炼一辈子也不过四品之境,此生能不能突破至五品都是未知,不过我云夏能出此等英杰,实乃一桩幸事啊!”
“是啊,是啊!喝酒,喝酒!”
“敬你我江湖一程,敬风公子状我云夏!”
“好好好!”
苏君月举杯饮下,这些话悉数落到了苏君月的耳朵里。
七品吗?
李知风啊,李知风,你还真不愧风公子之名,就连修为进境都快人一步,也不知是受了花小蜂的刺激,还是害怕日后被几位师兄师姐拿来练手。
“要不要转道去蜀山看看?听闻那蜀山剑塔可是凶险得很啊。”
有他心通在,慧然一眼就看出了苏君月心中所思。
“不必了,这剑塔他已经过了。”
“哦?”
慧然一脸好奇地看向苏君月,不明白苏君月为何这般说。
只见苏君月大笑一声道:“他可不仅仅是四绝传人,更是云夏的风公子,是我苏君月的兄弟!他日他还会是此间用剑的第一人!”
“一个小小剑塔如何能挡得住他!云夏!金楚!风秦!玉唐!燕不回!叶红之!整个剑宗!整个藏剑山庄!这天下所有修剑之人都会臣服在我兄弟的剑下!”
苏君月越说嗓门越大,到最后整个酒楼都能听到苏君月的声音,振聋发聩!
说着说着,就看苏君月高举酒杯,走到大堂中间,高声喝道:“在下苏君月!没错老子就是你们口中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今日本公子听闻我兄弟李知风欲要上蜀山闯剑塔!老子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们,剑塔必破!”
“此杯酒,敬你我江湖同游!”
“此杯酒,敬风公子破塔状云夏!”
就看苏君月话音刚刚落下,酒楼里瞬间爆发出足以掀翻苍穹的呼声。
“敬你我江湖同游,敬风公子破塔状云夏!”
苏君月举杯望向天际,知风啊,本公子不能见你破塔扬威之姿,就在此提前为你道贺!
尽管今日主角是不知身在何处的李知风,但看着站在场中受万人瞩目的自家少爷,红袖和文秋雨还是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二女的梦里,可是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这一次他们口中喊的是风公子,但下一次,下一次他们口中的名字一定会是自家少爷,会是月公子!
二女满眼柔情地看着那道身影,眼中说不出的欣喜。
此间唯有一人面色难看,银牙紧咬地看向场中的苏君月。
咔嚓!
慧然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这姓苏的贼子,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偷学了他佛门的金刚禅狮子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