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浓雾中只走出来江惜雯和孟中纬,丁蓓倒是不担心,虽然这个位面会对执行者造成一定的能量压制,但从身份上来说003运气还不错,已经算得上最有话语权的鬼了,毕竟是陆府大少爷,应该能保护好丁蓓,至于林慕和钟民,大概已经迷失在众鬼制造出来的幻觉里,生还的几率不高了。
“他怎么样?”顾安爵并没有问江惜雯是怎么打败女鬼的,反而先将视线落在了靠墙闭眼昏迷的孟中纬身上,好在江惜雯也并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只反应了两秒便立刻言简意赅地给出回答,“没事,只是身体长时间被厉鬼占据,阳气有些不足,他意志力太薄弱了,我怕他又被鬼上身,所以贴了张安神符。”
江惜雯本来还想问丁蓓在哪,但看顾安爵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显然小姑娘不可能有什么事,手指在虚空一点,孟中纬额头贴着的那张符就自己飘了起来,慢慢燃起幽蓝色火焰,直到最后一丝灰烬也彻底消失在空气里,男人才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打量了下四周,语气里难掩错愕,“我、我们不是在会客厅外面吗?怎么突然到……到院子里来了?其他人都去哪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过来,孟中纬应该是丢失了之前那段记忆,仍停留在几个人走出房间的时候,也是在那时候女鬼趁他亲眼目睹同事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所造成的片刻失神上了身。
一道熟悉并且惊魂未定的男声突然响起来,伴随着跑动。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还能看见活的你们,呸,是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钟民显然是被吓得狠了,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跟洗了淋浴一样,连头发都被打湿了,一缕一缕地纠结起来,中间还夹杂着枯叶和草屑,看起来狼狈至极。
在十几分钟以前,那家伙可以说是所有人里面身上最干净的,就像许莺说的,他虽然胆子小,但心眼多,在遇到青蝇的时候要么藏在别人身后坐享渔翁之利,要么就是趁乱推人一把方便自己逃跑。
这种人显然不适合放团队里,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在背后捅刀子,或者说为了点好处直接选择出卖队友,顾安爵最开始以为只剩下自己,丁蓓,江惜雯和孟中纬四个人时心里还有些小庆幸,没想到钟民竟然也误打误撞跑了出来。
钟民显然不知道顾安爵想了些什么,他心里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抱住江惜雯的大腿,最好跟大部队待在一起,这样万一出现危险自己好歹还能趁乱逃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挨着仍然在努力回想刚才发生了些什么的孟中纬坐下,没等顾安爵和江惜雯开口问,他已经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刚才那玩意儿太tm恐怖了,我本来好好跟林慕,孟导走在一起,结果绑的结突然断了,然后我就拼命喊林慕,她也不出声,弄得我更害怕了,等一回头才发现孟导竟然也不见了,周围黑漆漆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那会害怕得压根不敢动,生怕走错了会触发机关或者跟你们离得更远。”
“我站了差不多十几秒,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我当时还想着小孩子嘛,就算是鬼肯定也恐怖不到哪去,而且看起来还挺正常,没有说浑身的血,指甲半米长,结果她走到我面前自己就先把头发朝两边拨开了,一张脸,真的只有脸,什么五官也没有,像个揉圆了的白面团子,连声音都不知道是从哪发出来的。”
“我那会吓得两腿打颤,压根迈不动步子,她喊了声叔叔,你们能想象吗?磨砂纸一样的声音,阴沉沉的,连调都没有,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梳子,就古代常见的那种桃木梳,血淋淋的,压根没有齿,说什么让我给她梳马尾辫,本来一开始我以为她穿了件红衣服,等走近看才发现是白裙子,不过整个儿的都被血给染红了,远看起来很像它本来就是红色的。”
“我哪还敢继续看下去,拔腿就跑,小女孩也一直跟在我后面,不断重复那句话,追着我让我给她梳马尾辫,老子一男的,哪会梳什么马尾辫,而且还是给鬼梳头,我又不是嫌命长,我感觉自己跑了很长时间,前面一直都是雾蒙蒙的,方向也看不清,但我又不敢停下来,生怕那东西扑过来。”
“然后我发现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就想着回头看一下是不是甩掉了,结果一扭头就对上张没有五官的脸,吓得我直接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等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假山那了,然后就看见了你们,我就赶紧跑过来了,不是我说,这宅子也太恐怖了吧,我们为什么非得去后院?就不能直接出去吗?我可不想再往里走了,万一要是……”
钟民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有一类人就是属于受到惊吓后会变得话多,而且全是废话,巴不得把自己小时候的事都翻出来说,很显然他就是这类人,顾安爵却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打断道,“你说你听见有人说话了?他们说了什么?”
虽然说的是他们,但顾安爵心里也清楚,这会大概该用它们来指代了,毕竟宅子里的活物除去青蝇应该就只剩他们这几个幸存者了。
“啊?”钟民愣了愣,似乎是本能地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一反常态,跟之前急于向他们分享红衣小鬼的态度截然不同,全然是逃避的模样,见几个人都紧盯着他,视线甚至不自觉地躲闪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含糊带过,“能有什么啊,也就、其实也没什么…都不重要的事。”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看干脆直接出去吧,再往里走说不定还会遇上什么更恐怖的东西。”话音突然一顿,他眼睛也骤然亮起来,“对了,江惜雯你和洛嘉树不是已经对付过那个伥鬼一次吗?外面就一只鬼,应该很轻松的,你们出去再拖点时间,我趁机跑到山下立刻就报警,那下面有信号,等警察来了……”
“等警察来我们差不多就死了,你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好的,是想让我和嘉树替你开路吗?先不提我们能挡住那伥鬼多久,就算你真的跑到了山下,或者说回到了市区,你能确定你身上就一定没有寄生虫之类的东西吗?还有,你在古宅里待了这么久,身体里的阳气早就被耗得差不多,就算出去也活不了几年。”
江惜雯直接把他后面没说完的话给补全了,当然,脸上的表情肯定不可能太好看,语气也冷得快结冰,钟民被她那双眼睛一看下意识想反驳,最后的关注点却落在了那句出去也活不了几年上,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好不容易才挤出句话来,只觉得浑身都发冷,“你、你说的是真……真的?怎么可能,我又没有被鬼缠上。”
“什么蒸的煮的,你觉得我有那闲功夫来骗你吗?你要是真的那么想出去我可以考虑帮你把门打开,不过伥鬼就不归我管了,要是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没命了也千万别来怪我。”江惜雯这话立刻把钟民吓得不轻,差点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不不,我不出去,不出去……我跟你们一起走,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顾安爵倒是没想到,女主那么冷淡的人竟然也开始骗起人来了,不过他也没无聊到直接拆穿,反正这家伙老想着拿别人当挡箭牌,遭受点心灵上的折磨也是好事,“钟民你可想清楚了,你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如果现在不说出来,等会要是遇到危险……”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们……”这次已经用不着他再催促了,被江惜雯吓过一回的小个子男人咽了口唾沫,音量猛然提高,然后又警惕地扫了圈周围,压低声音道,“我、我就迷迷糊糊听到两个女的在说话,之前追我的那个小女孩拿了什么东西戳我,一大股尸臭味扑过来,然后有个年迈点的她喊奶娘的女人让她不要动我,然后她们好像走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只隐约听到美人,屏风,点灯什么的。”
“这是不是说我们应该去找一面上面画着美人的屏风?”最后这问句显然带着些试探和讨好的味道,顾安爵笑了一声,立刻看穿他心思,“怎么?你是想瞒着我们偷偷去找那面屏风吗?还是说你觉得屏风其实是个媒介,只要找到它就可以从古宅里出去了?”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钟民下意识点头,见几个人都用看叛徒一样的眼神盯着他,顿时有些不满起来,嚷嚷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大家好,难道你们就不想从这鬼地方出去吗?在这多待一秒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你们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早知道……”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就像嘉树的,你是想自己偷跑对吧?钟民,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一个剧组的,大家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遇到危险你怎么能想着自己一个人逃跑。”
这次说话的是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孟中纬,接二连三地死人,对于他这个暂时的负责人来说自然是一场不小的打击,就算侥幸能出去,自己该怎么说?难道要回答不好意思,进去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死光了,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这里面有鬼吗?恐怕光社会舆论就够压死他的,还有因为这档节目投入的巨额资金和那些数不清的赔偿款。
“狗屁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和李铭亮是不是成心的,想出名想疯了吧,故意把我们带来这座闹鬼的宅子,我就说李铭亮怎么突然中途要下去拿东西,他根本就是知道这里有问题,自己不愿意进来,让你这个替死鬼带队,你自己看看,现在都死多少人了,说不定许莺和江宇也快没命了,你们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陈钟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鬼,秦立他们去踩点的时候你不是也跟着去了吗?有没有问题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是为了出名制造爆点,那我为什么跟着进来?直接让嘉宾和pd进去不就行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进来,说不定你一时想不开或者是事情没在掌握之中,不小心把自己也卷了进来,如果真那么有同事爱,成涛和桃子他们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拉一把?还不是只顾着自己逃命。”
钟民冷笑一声,丝毫不买账,甚至还借机讽刺了他几句,孟中纬被堵得脸色涨红,两个人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间。”从钟民说的那段话里顾安爵已经总结出来几个信息,那雾气类似于瘴气,有致幻的效果,而且每个人遇到的鬼还都不一样,如果在里面被迷了心智,那么面临的结果要么跟孟中纬一样被鬼上身,要么就是活生生吓死。
钟民遇到那个红衣服的小女鬼应该就是陆宗霖的小女儿,死的时候正好坐在铜镜前由着奶娘给她绑头发,这也是为什么她离不开那把桃木梳,甚至追着让钟民替她梳头了,类似于执念,断齿和血迹都代表两个人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很可能江临儿是从镜子里突然钻出来,生生撕掉了小姑娘脸皮,所以她才是无脸鬼的形象。
原剧情里这一段本来该是由丁蓓来走,但有003保护,享受特别待遇的自然成了钟民这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部分剧情的炮灰角色,不过他运气还算好的,误打误撞被那两只鬼放过了,听起来似乎还是因为性别,再结合后面提到的美人,这样看起来钟民安全了,林慕反而凶多吉少。
洛嘉树记忆也有过这段,只不过当时没有003捣乱,他遇到了纸钱雨和新娘轿,坐在里面的是陆宗霖即将出嫁的大女儿陆心艾,女人面色青紫,涂着血红色口红,探出来的那只手白得像是抹了很多层粉,轿夫吹锣打鼓,看上去很喜庆,发出来的声音却十分嘶哑难听,仔细一听才发现他们奏的分明是哀乐,旁边还有个陪嫁丫鬟在边洒纸钱边哭。
洛嘉树既然能被称为“恐怖之王”,又写过许多灵异小说,自然也清楚,身处于这种类似于冥婚的环境中,既不能多话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最好连呼吸和心跳都尽量放到最轻,以免惊扰到鬼魂,但也就是轿子从面前经过时,坐在里面的女鬼突然开口说了句话,就像是为了故意提醒他一样,吐字十分清晰,甚至还接连重复了好几遍,直到轿子隐进雾气里那声音才慢慢消失。
美人皮,灯笼面,沉潭尸,棺中人。
十二个字,归结起来就是在替洛嘉树指路,告诉他后面会遇到些什么东西,剧情里也的确一一得到了论证,不过洛嘉树有些悲催地被许莺推了一下,直接被沉潭男尸给咬死了,并没有到最后关卡,也没机会证实守在最后的是不是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陆宗霖了。
现在看起来虽然剧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在没有彻底崩坏前,天道应该还是会想办法尽量把它掰回正轨的,所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钟民说了谎要么就是他听错了,压根就不是什么屏风,而是……灯笼。
顾安爵自然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倒不是说钟民是个老实人,相反,他说谎的几率很大,但在当时那种受到接连惊吓的情况下,尤其是在观察了他下意识的几个小动作后,比如瞳孔收缩的程度,语速的快慢,顾安爵基本上可以确定钟民说的是实话,最开始的时候选择隐瞒无非想自己一个人独占好处,就像他说的,以为屏风就是媒介。
“我们继续走吧,抓紧时间。”
江惜雯的性子偏孤僻,喜欢独来独往,说话也言简意赅。
造成这种原因的其实就是她那双被诅咒的眼睛。
在五岁以前,因为长得可爱江惜雯还一度被幼儿园里的男孩子奉为小公主,都争着抢着和她玩,但等她开始慢慢地指出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说出类似于那里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姐姐这类莫名其妙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后,就开始有嫉妒江惜雯的小女生造谣说她脑子有问题,是个神经病。
老师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但等江惜雯说起的次数多了,甚至还能详细地描述她所看到的人的长相或者是画出一些标志性的特征,有时候是自己逝去多年的亲人,有时候是新闻上爆出来被击毙的抢劫犯,最主要的还是江惜雯以前根本没有和这些人有过交集,老师也开始觉得这个小女孩诡异了。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开始怕起江惜雯来,不和她说话,也不跟她玩,叫她小恶魔,扫把星,小孩子的心性其实很简单,可能因为一颗糖成为好朋友,也可能为了几块积木而翻脸,江惜雯立刻从受欢迎的小公主变成了遭人嫌的神经病。
她从小到大转了无数次校,年纪小的时候压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把实话说出来那些人就会露出那样惧怕的神情,等她大些,她开始懂了,自己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能看到的东西也跟别人不一样,就是这三个字让她变成了人群里一个特例,备受排斥。
这双眼睛让她变得越来越孤僻,不愿意接触人群,更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能少说话尽量少说,如果不是因为爷爷一定要她参加这个节目,江惜雯压根就不会来,尤其现在还发生了许多怪异的事情,伥鬼,青蝇,再到刚才那个占据孟中纬身躯的女鬼,所有一切都超乎了想象,人数也迅速从最初的二十几个锐减到现在的零星几个,已经不再是一档单纯的灵异节目,反而更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了,从一开始就在把他们有计划地往古宅里赶,然后像是猫抓老鼠般肆意逗弄着猎物……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就坦然面对吧,逃避也没用不是吗?”
江惜雯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无非是白涟漪告诉她的那些东西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往记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急于寻找真相但又害怕蒙在表面的那层东西被揭开,江惜雯显然听懂了顾安爵话里的意思,沉默几秒,小声说了句谢谢,尾音还未消散在空气里立刻便被钟民的声音压了过去。
“你们看,那是什么?奇怪,怎么会有灯笼,这都多少年前的宅子了,就算想营造恐怖气氛也不该……好像是绿色的,看起来怪渗人的,难道装了萤火虫在里面?”
“你看我干什么?我没让他们做这种事情。”孟中纬立刻皱眉否认,然后像是在回忆什么,喃喃道,“不对劲,我记得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我敢确定没有挂东西,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灯笼了,而且还是这么不吉利的绿色,古代应该都是用红灯笼才对。”
“你就装吧,难不成它还能是鬼挂上去的,我才不信。”
不得不说,钟民真的是个作死小能手,江惜雯那句别乱碰还没喊出来,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摸那灯笼了,还得意洋洋地扬起眉毛,“看吧,我就说没事,肯定是他们折腾出来吓嘉宾的,还故意弄成绿莹莹的色。”
几乎是在他开口说了这句话的同时,那胀鼓鼓的灯笼就突然炸开了,粘稠的液体和白色凝固物喷射出来,薄薄的皮和上面附着的肉块让钟民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他已经彻底被吓傻了,只呆呆地和那突然从上面坠下来的人头对视。
毫无疑问,这是个女人,有头柔顺的及肩黑发,脸上细致地画了妆,描眉扫唇,眉心还点着一颗鲜红的美人痣,可以说无一处不用心,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甜,前提是不止一个脑袋的话,她下半截身子这会已经彻底空了,脑袋下面的切口十分平整,像是直接拿了虎头铡斩断的,令人看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