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楚衍坐在书案后写着字,平复心情。额头上那个被花岸砸伤的伤口被散下来的头发给挡住了,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今日又被天子召见,回来之后楚衔还要过问她关于花岸的事情,她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就觉得被砸到的伤口隐隐作痛。
这个该死的女人!不可理喻!想到花岸踢过来的石头,楚衍就气得静不下心。狠狠划了一笔,毁掉了抄写的半面经文。看着黑漆漆一笔败笔,楚衍咬着牙直喘气,重重地把笔扔到书案上,直起身冲外面喊道:“来人!”
白蔹从外边走了进来,屈身对她行了一礼:“郡主。”自从那天在亭子里谈话后,楚衍便把白蔹收在了身边当贴身侍女,算是对花询的信任。
楚衍绕过书案,负手对她道:“花乌鸦去哪里了?一晚上不见到人,连解语都不在!你去看看她们回来了没有。”脸色难看,沉如墨水。
这是第五次了,今天楚衍不知怎么的,偏偏想起了要找花岸的茬,可是花岸昨天就出门了,到现在都不见人影。白蔹奉命看了好几次,人都没有回来,刚才她才去看过一次,当即回禀道:“表小姐与花大家还未回来。要不要奴婢让人去寻?”
“不必了。”楚衍不会把对花岸的气撒到别人身上,既然花岸不在,她出去自己找,“我自己去寻。”说着拔脚就往外面走。
楚衔听着王府别业的人回来禀报,点了点头,边往楚衍的院子走,边对报信的人道:“不要亏待了花大家与淮安县主,更不要亏待了世子夫人。虽然无涯还没过门,但是毕竟是你们未来的女主子,她想要什么,你告诉易临安,务必要全部满足她!”
“那郡主那里要如何是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楚衍沉着脸往外走,远远没看见他,正想去找楚衍的楚衔当即喊道,“仲辞,你急匆匆的要往哪里去?”
楚衍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楚衔往她这边走来,旋即回身恭敬道:“兄长。我这是要去柳府一趟。”
“柳承元?你不是最不想见他吗?我这未来的妹夫居然还有机会在府中等你亲自上门找他,可真是荣幸啊。”楚衔粗狂的声音传出好远,楚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是,我是让他找找花大家。长安城里只有他可以请巡城兵马留意人,花解语出门那么久了,父王还在生病,不能耽搁。”楚衍随意扯了一个借口,不想和楚衔多说,“若是兄长无事,那仲辞告退。”说着便要走人。
楚衔拦住她,笑道:“你这么着急干嘛。我知道花解语在哪里,她与无涯都去了京畿别业,你的好友淮安县主正在那休养,一路来长安说是病了,她们俩去看淮安县主,就留下住几天。至于丹药的事情你可以放心,花解语走之前给我留了一枚,她还让我把药材都带到那边,想是要在那边炼药。”
“王府别业?”楚衍脸色一变,别人不懂王府别业的格局,可是花渡一定看得出来。若是泄露出去,只怕太子那边又会掀起一阵风雨。她实在是不能安心那么多人进到王府别业之中,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兄长为何如此糊涂!”
楚衔被她气急败坏一骂,愣了一下。
“王府别业里面有什么东西难道亲自督建的兄长会不知道吗?!稍微有点道行的人就看得出来兄长排列的法阵,若是被人得知里面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若是兄长想要把问棠安排到京郊,那同我商议一下,我自会亲自去安排,避免此事发生。这些人里鱼龙混杂,一个来历不明的花府表小姐花无涯,一个神神秘秘的花大家花解语,还有顾崇的长孙顾尚儒,加上淮安县主花询,只要这一群人里面有一个人泄露了秘密,太子一旦得知,上报天子,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楚衍按捺住怒火,试图要去劝楚衔,“父王尚且卧榻,把这些东西都交给兄长打理,兄长就该考虑到方方面面,宁王府的安全系与兄长一身,兄长何其糊涂也!”
被当着下人的面这么说,虽然都是心腹,但是楚衔脸上还是挂不住,沉下脸道:“仲辞太过严厉了,无涯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花问棠是你多年的知交,花解语是得道大家,顾尚儒虽然不是那么可信,可是现在被软禁在别业之中,自然不足为虑。这里人多口杂,仲辞还是小心说话!”说完一甩袍袖,冷冷道,“你连你的知交亲友都不肯信,疑神疑鬼,排除异己也要看人。是我安排的人,难道你连我都要猜疑吗?”
“兄长!衍绝无此意。”楚衍烦躁地蹙眉,不希望楚衔误解她的意思俩人闹起矛盾,“就算这些人不会泄露,但是人多眼杂,不能不防。”说罢眼神不善地看着楚衔身后跟着的传信侍卫,“今日衍与兄长之言,实在肺腑,若是兄长还望要重视起来,及早处置。你我当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纵然宁王府此时平静,之后也未必会一直平静下去。”
“楚仲辞,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楚衔被她劝得动怒了,本来就对楚衍每次指手画脚有些不满意,现在更是生气,直言道,“我做的事情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需要好好呆在房间里按照父王的嘱咐学学女红诸事便好了,这些事情你不必再管。”懒得再听楚衍说话,他哼了一声,面带不悦地走了。
“兄——”还想再说什么,楚衔已经不耐烦地走开了,楚衍气急败坏地一拳打在廊道的柱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竖子不足与谋!”近期来她与楚衔的意见分歧越来越大,之前还因为花岸的事情吵了起来,没想到今天还会因为他把花询等人安排到王府别业里面大吵一架。楚衍抬眼望着楚衔离开的地方,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楚衔再掌权宁王府下去。
“噗——”花岸喷了一口水,站了起来,惊讶道,“你告诉表妹,你是为了给宁王治病你才来的长安?”她绕了两圈桌子,越想越觉得不好,明明花渡有机会和花询和好,可是她们两个还是这样相互欺骗。
“解语,问棠真的相信你说的话了吗?”她坐了下来,看着品茶的花渡,不解道,“奇怪了,她明明就不是这种性子。你们俩也真是,见面了都不能好好聊,非要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而且你明知道她是在骗你,你还不拆穿她,你们这是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花渡低下头,把杯子放下,语气有点低落道:“她并非有意要骗我。若真为欺我,我也认了。”
“这是什么话?”花岸生气道。
看花渡不说话,花岸嘶了一口气:“你看看你们两个啊,一开始不是挺好的吗?相处很愉快,怎么现在都变了?你是仙人她是凡夫俗子,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你说你为了她而来,可是你来了做了什么?是让她不开心,让她学会欺骗你,还是让自己有仙魂消散的危险?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两个都这副德性。”想了想,“我可告诉你们俩,出什么事情自己担待,我是没办法给你们任何帮助的。在花府那段日子我是真的觉得很开心,平常没有什么事情,大家聚在一起相互坦诚什么,有说有笑的。来了长安是非之地,楚仲辞没有以前那么好玩了,问棠表妹身体也差,性子要强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跟谁怄气……”看了一眼花渡,灵光一闪,“难不成她真的是实际上是跟你怄气?想想还真的有这个可能性啊。”
花岸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你看,问棠原本也没想过要这么大费周章去报仇什么的,她跟她母亲说到底没到这种恨太子恨得不惜一切倾覆报仇,可当你知道她命劫后来劝她,她倒是开始恨起来了……说不定真是你激的。我看啊,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折腾,早晚会把我们这些人折腾死。”
“……孽。”花渡轻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花询从远处慢慢走到俩人近处,看着俩人说话,笑着道,“今天好些了,想着要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们在这里。”
“好得很快。”花渡微微一笑,看着她坐下来,含笑道,“再过两天,应该就能恢复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在说我吗?”花询笑吟吟地点头,接过铃兰给她沏的茶,“是不是说我坏话了?”眉毛一挑,显得伶俐。
“是。”花岸道,“我们在谈,这宁王府在京郊的别业也这般气派,想必楚小胖也很有钱,等有机会,一定要打她的秋风。嘿嘿,”她狡黠一笑,“这屋子里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我直接带走算了,我刚才看里面柜子里有个小玩意儿,挺好看的,等楚小胖来我跟她换。”
“你拿什么跟她换?”花询笑了笑,完全不在意花岸说什么,“这里每一种东西都价值不菲,你身无分文,怎么换?”
花岸不屑地翻个白眼,从袖笼里摸出了一块玉佩,举着炫耀:“看看这个是什么?谁说我没有东西?这块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肯定比得上里面的那个小玩意儿。”
花询看着那块玉有点眼熟,奇怪道:“我怎么觉得这块玉像是仲辞身上的……”
“对啊,这就是她的。我从她身上拿的。”花岸光明正大地拿出东西炫耀,一点也不介意这算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