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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潼关城,人喧马嘶。

使节团里,旌旗招展,迎风猎猎作响。

潼关城下,将领们整整齐齐的站在城楼之前,相送林时。

城楼上,将士们静静的俯视着下方那一道清风朗月般消瘦的身影,眼中饱含不舍。

林时率领他们的时间不长,算来算去,也就一年而已。

可这一年时间,他们找回了灵魂,找回了他们存在的意义。

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是大梁失落百年,也未曾做到的梦幻之事。

而林时率领他们这一年时间,他们从兵痞,从老油子,完成了到精锐的转变。

他们从丘八,变成了兵。

林时,就是他们的头脑,他们的灵魂。

而今日,他们的灵魂要走了。

尽管他们都知道,大帅是回去太安受赏,是去太安过好日子,可他们更知道,大帅这一去,下次再见,或许便是很久之后。

甚至,可能直到他们退役返乡,也未必能再见到大帅。

看着城下那道与将领们谈笑风生的身影,一些将士忍不住哽咽出声。

大帅走了,他们将来,还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吗?

他们若是再立下战功,是否又会像大帅没来时那样,被上官贪墨九成?

他们若是受了委屈,谁又能给他们当家作主?

不舍,迷茫,对未来的恐惧,萦绕在将士们的心间。

男人的感性总是这样,要么不来,一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城楼下,林时正在对程名振和李晟做最后的交代。

此次他回太安,除了以付瞿为首的百余名亲卫之外,不会带走潼关城的一兵一卒。

因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潼关,都将成为大梁抵御北魏入侵的第一线。

潼关城里这九万大军,也将成为应对北魏的第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一旦被攻破,那大梁的新首都太安城,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所以,潼关城内的大军,不能动。

包括去执行秘密任务的刘远山与姜望麾下的两万轻骑,回归关中之后,也仍旧要赶赴潼关,为国戍边。

不如此,太安城也不会安稳。

林时与程名振和李晟交代完正事,柔和的目光扫视过眼前这一群曾与他生死与共的将领。

在他们不舍,挽留,期待,各种复杂的目光之中,朝他们风轻云淡的摆摆手。

“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林时没有什么别离的感伤,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便转身从付瞿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他始终认为,离别这种事情,不值得感伤,因为下一次再会,大家都会变得更好。

程名振跟了他这么久,多多少少也练出来不少本事,潼关交给他,林时很放心。

“大帅,保重!”

看着林时远去的背影,将领们神色有些黯然,对着他的背影拱手抱拳,轻声祝福林时。

城楼上,将士们远眺林时的背影,已是热泪盈眶。

林时感受到了将士们的注视,但他并不在意。

使节团里,传旨的大太监见林时上前,赶忙打马迎上去:“大帅,都交代好了吗?”

“走吧!”林时微微颔首,打马簇拥到一架马车旁边。

陆清掀起马车帘子,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林时,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高大的潼关城。

最终,什么也没说。

使节团缓缓动弹起来,潼关城逐渐被甩在身后。

使团之人,隐约听见了潼关城中传出了震天的哭声。

林时也听见了将士们的哭声,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他守了半年多的潼关。

可惜,关城那好似巨兽匍匐一般的青砖城墙,已经消失。

又是一年秋了。

关中落叶飘黄。

行行征雁南飞,飞向江南。

陆清探出了马车帘子,望着天上南飞的鸿雁,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林时也在看南飞的雁,顺口念出了一首在他原来那个世界脍炙人口的诗词。

跟随在他身旁的大太监闻言,赶忙令随从取来纸笔记录。

“大帅文采斐然,果真不负诗仙之名!”

大太监下笔极快的将林时念出的诗词记下,脸上顿时浮现一抹谄媚的笑容。

林时微微一笑,也不觉得难为情。

诗仙的牛逼,还是当初他陪同姜云梦玩耍时,硬吹出去的。

倒是没料到,这个牛逼吹得,整个大梁的人都信了。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另类的浪漫呢?

车辕上,陆清并未加入这个话题,但一双眼睛已是眯成了月牙。

江南人,最讲究诗书风流,自诩文华天宝。

可江南,从没有出现过“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这般诗赋。

或许,她的确嫁了个不错的夫君。

陆清眉眼轻笑,刹那间,那南飞之征雁带来的离别伤感,也消失不见了。

车队朝着太安城缓缓前行,整个车队陷入了沉寂之中。

一日时间,世界团队走出三十里路,傍晚时分,大太监命人在渭水畔安营扎寨。

林时站在渭水南岸,远眺对岸平原。

秋天,正是丰收之时。

关中每年所种粮食,一为麦,一为糜。

早麦五月便已收割,并且要用以交税,所以现在百姓们正在收割的,是糜子,也是他们这一年真正的口粮。

陆清走到林时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见林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岸上百姓们劳作的繁忙景象,不禁轻声开口道:“这个时节,江南也在丰收呢,不过江南人更喜欢吃稻米,不喜欢吃糜子,所以江南所耕所种,也几乎都是稻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气候温润,适宜种植稻米,而北方水土只能养育糜子,百姓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时漫不经心地回应陆清一句,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清问道:“怎么,想家了?”

陆清一愣,也没有隐瞒,轻轻颔首道:“江南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