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印了韦八脚尖印的黄裱纸画符后,糊了个两巴掌大的纸风筝,去村部找陶大年借了辆自行车,骑着车扯着风筝,一路沿着风筝所指的方向骑下去。
两个小时以后,我来到了一道黑色的大铁门前。
铁门临街,路两侧栽满梧桐树。
离远了可以越过高高的院墙看到里面露出一角的欧式别墅。
松开手中线,风筝摇摇晃晃地越过墙头,落进别墅院内。
我上前拍门。
铁门上打开个小窗,露出张中年妇女的脸,警惕地看着我,“找谁?”
“麻烦通报韦八爷一声,就说跑海后进周成,前来拜访。”
“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什么韦八爷!”
中年妇女冷冷的抛下一句,就要合上小窗。
我冲她一笑,“开门吧。”
她呆了一呆,旋即响起门栓碰撞声。
大铁门上开了个小门。
我迈步进门。
面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
草坪后方是一幢三层高的宽大别墅。
这地方不会是新建的,只能是解放前某个大富贵人家的房产。
能够住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人脉实力的表现。
同样是老仙爷,葛修就只能住在自己的药堂后面,跟韦八的排场没得比。
也只有在这种地方,门一关就是独立世界,外人才不会知道谁是真正的韦八。
风筝就落在草坪上。
我走过去捡起来,拆掉竹枝,仔细叠好,就这么踩着草坪向别墅方向走过去。
没等走到别墅近前,就见呼啦啦跑出好大一群人来,都是小平头牛仔裤黑背心,露着大片的文身,手中拎着砍刀钢管铁链子,声势浩大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虽然跟这庄园别墅有些格格不入,但这才是正经江湖术士的场面,要是跑出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再拔出一堆枪来,那才真叫见怪了。
驱使力士是给术士行走办事撑场面,争斗出架抢地盘用的消耗品,不需要像随侍护法那样精心培养,一般都是招些地面上混的皮子来用,这样可以快速聚集成势。
韦八虽然在金城经营日久,但显然并没有自己培养驱使力士的想法,依旧使的是老法子,最多不过是给他们配齐了统一服装。
一般来说,这些人不会跟术士长期住在一起,而是散在外面,给些钱养着,需要办事的时候才会由力士首领召集一处。
现在一受惊动就全都钻了出来,说明韦八被火烧游轮惊到了,心里没有安全感,把手下的力士都聚到住处来护卫自己。
他肯定已经从护法身上看到了阴煞钉的根脚。
作为整个金城江湖最顶尖的存在,能够让他感受到威胁不安的,只有同样位置的那四个人。
这些驱使力士挡不住真正的术士,但用来做拖延时间,消耗法术,障眼遮蔽的炮灰足够了。
我停下脚步,没看这些名为力士的打手,而是抬头看向别墅阳台方向。
阳台上空荡荡,但我知道有人就在那个位置在观察着我。
“脉有混沌气,葛祖分阴阳,明传三十八,今日道我身。跑海老沙舟走戗子点星闯了老同参,求挂个袋子,亮亮真身。”
我捏了法势印,向着阳台方向遥遥行了一礼。
闯门入户礼先行,这是交待个态度。
阳台方向没有任何回音。
但没大一会儿,小山般的严敬先出现在别墅门口,径直走了过来。
“周先生,求见老仙爷,你还不够格,请回吧。兄弟们,替老仙爷送周先生一程。”
那帮子力士举刀的举刀,扬棍的扬棍,抡链子的抡链子,慢慢逼上来。
这个送一程,可不是真的送出门,而是要送上路。
坐地虎的门不是那么好登的。
像我这种没名堂没根脚的角色,想要在这种人物面前登堂入室,就得先显一显足以匹配这待遇的雷霆之威!
不显威,人家不会平等看我!
我微微一笑,扔了根烟到嘴里,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烟气,微笑道:“韦八爷弄错了,我不是来求见他,而是来给他提个醒。这不见面,怎么提醒?”
那些力士纷纷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严敬先的脸色就是一变,立刻屏住呼吸,却没有后退,而是猛得踏前一步,一拳向我的面门打过来。
几乎就在同时,那些原被烟气迷了的力士都重新精神起来,吼叫着再次向我扑过来。
这里是韦八的主场,连这点拍花的伎俩都防不住才怪。
我站着没动。
严敬的拳头刚挥到一半,手臂上的伤口崩裂,鲜血嗤嗤直冒。
更有密密麻麻的红斑快速向着肩膀方向蔓延。
带着风雷的铁拳就此无力地软了下去。
去过我的院子,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这一招早就在他搞六刀十二洞赔礼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伏笔。
而且这伏笔,不仅仅是着落在他身上。
几乎就在他胳膊冒血的同时,所有冲上来的力士的胳膊上都裂开相同的刀口,嗤嗤往外冒血,而且更急更多。
一时间人人浴血,浑身发软,连家伙都握不住了,叮咣掉了一地。
他们靠着与严敬先联心同体聚力抗过了拍花迷魂的烟气,反过来严敬先承受的术法也就会同样作用到他们身上。
任何一种术,都有其双面性。
受其利,就必承其害。
我缓步前进,再次走向前方别墅。
不请不让,凭本事显雷霆手段,依旧可以登堂入室。
严敬先闪身挡在了我面前,虽然双臂窜血,举都举不起来,却依旧没有让开的打算。
可其他力士却没有他这种坚毅勇气,已经纷纷哭嚎着摔倒在地。
正常人谁见自己莫名其妙开了一堆口子嗤嗤冒血不怕啊!
我摇了摇头,“让开吧,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把命搭上,你们老仙爷注定要见我,你就算搭上了命,也是白搭。”
严敬先脸上肌肉抽动,但却没有让开的打算。
我叹了口气,正要动手,稀稀拉拉的掌声在阳台上响起。
“好手段,敬先让开,请周先生进屋来说话。”
我抬头看向阳台。
一个男人逆光而立,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他穿了件青色的道袍。
但是这个声音我认得。
正是那个用脚尖走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