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昆城到边境有七百多公里。
话即谈妥,我便收拾齐整东西,跟着麻驴子上路。
麻驴子开了辆老吉普,乘黑上路,开得极为狂野,四个多小时便赶到边境上的一处村子上。
一伙正准备出发的人蛇早已经等在这里。
二十多人,有男有女,年轻人为主,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神情充满了不安与期盼。
如果不是为了接我,他们早在三个小时前就会出发。
但多等了这么久,也没人敢有怨言。
边上守着的伙计挎着长枪呢,满脸的凶气,哪个敢吱声?
上了蛇道,就是命在人手,真是随便打死也没人敢管。
既然到了地头,便不再耽搁,麻驴子亲自带队出发。
过境其实很简单。
中缅边境绵长,多数地方都不设防,跨个小河沟就进到了缅甸境内。
但没人带路的话,十有八九要在缅北的深山老林里困死。
认得这个道才是最值钱的。
一路跋山涉水,辛苦自是不必说了,整整走了一夜,天光大亮后,总算抵达了一处休整地点。
两排破棚子,搭在林子里,有热水和糙饭,但都得花钱。
一众人蛇可以选择拿钱进棚子休息,喝水吃饭,也可以选择在外面就地休息。
麻驴子带我进棚子休息,自然是不用另花钱,有茶水不说,饭也要好很多,有肉有菜。
“老合先歇一歇,然后我和你单走,想雇手子去辛博那边最好。蒙泰军前阵子向缅甸政府军投降了,现在正乱着,手上有枪不愿意放下的,都想多赚点。”
正说着话呢,就见麻驴子的手下拖着几个女人蛇往后面树林走。
我挑了下眉头。
可麻驴子却笑道:“这道辛苦,兄弟伙也解解乏,反正她们出去多半最后也要卖,早点晚点没什么打紧。”
我端起茶碗,慢慢喝着,没有吱声。
江湖人,从不行侠仗义。
路是自己选的,命就得自己受着。
这帮人蛇只歇了半个点,就接着上路了。
麻驴子多等了一会儿,才领我上路。
这回不用靠走,他从棚子后面牵了两匹骡马出来,一人一只骑了代步。
钱到位,哪怕走过林道,也一样有特殊待遇。
走了大半天,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抵达辛博。
这是个规模不小的镇子。
往里一走,立时就有种兵荒马乱的末世气象。
道上尽是挎枪的士兵,衣服都有些破烂,神情多少都带着些许迷惘。
他们都是蒙泰军。
就在今年1月5日,成立掸邦共和国自任总统两年蒙泰军首领坤沙向缅甸政府投降,蒙泰军立刻分崩离析,原掸邦共和国陷入全面混乱。
不愿意跟着投降的大小军头各据一方,混战不断,社会秩序彻底崩溃。
这占了辛博镇的,是蒙泰军一个团,带队团长叫莫昭世,原本就跟麻驴子一伙有合作关系,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
莫昭世不愿意跟着坤沙投降,正四处拉拢人马,准备重组掸邦联合军。
想拉拢人马就得有钱有枪。
我这买卖对于此时的莫昭世来说不算大,但人真缺钱的时候,蚊子腿肉也不会放过。
虽然还没有联系,但麻驴子有信心莫昭世会接下这单生意。
我们两个刚一进镇子就被人拦下来。
麻驴子坦然自若地报了名号,没大会儿工夫,就见一辆吉普从镇子里急急开过来,到了近前,急急刹住,一个年轻的军官从副驾驶上跳下来,走到近前哈哈笑着同麻驴子热烈拥抱。
两人用土话简单交谈了几句,麻驴子把兜里揣的三根金条递过去,然后给我做了介绍。
来人是团参谋长赛约,也是平时与麻驴子生意的联络人。
赛约热情无比地同我握手,细问我的需求。
我要了张地图,点着满星叠附近的位置,“这里有个庄园,关了些女人,我要掀了这个庄园,把里面的女人都送回国。”
赛约听了麻驴子的翻译,皱眉看了片刻,便叽哩咕噜地同麻驴子讲了一大堆。
麻驴子听完,眯眼看向我,神情变得凶狠复杂,“老合,你这可不地道了,赛约说这庄园是邦爷建的。”
我笑了起来,“怎么?怕了?就这点胆量还想顶了老邦子的位置,做这过林道第一人?”
麻驴子把手放到腰间,冷冷地说:“邦爷背后有说道,我麻驴子从来不自大,他背后的道理出来,能压死我们这些过林的蛇,你想坑我,就得先把命填上!”
我扔了支烟到嘴里,撮指点火,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把烟点燃。
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不安的嘈杂,下意识向后退去,满脸惊恐。
赛约下意识按在腰间手枪上,但马上又把手挪开,往后退开两步,看向麻驴子,快速说了几句话。
麻驴子脸色有些不对,但按在腰间的手没有挪开,道:“老合,这点江湖把戏唬不住我,想装神仙你还嫩了点。”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可以掏枪打死我。”
麻驴子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手一动就要拔枪。
下一刻,眼中的凶光变成了惊骇。
他动不了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这一趟之后,老邦子这第一的位置就归你了,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老邦子在冰台寨的老窝已经被端了,他手底下死的死散的散,本人也受了重伤没几天活头。”
麻驴子汗如雨下,结巴道:“我,我没听说这事。”
“等回去就能听说了。”我夹着烟,点了点他的脑门,“老邦子在你们眼里是个人物,但在我们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我们这点因果是跟他背后的诸美胜和诸美胜背后的金城韦八算的,韦八已经死了,诸美胜也没几天可蹦跶,要不是出境需要个人带道,也轮不到你享这福气。把事情做好,我收你做门下,老邦子有什么,你也一样不会缺,将来这一片就是你的天下!”
说到这里,我把指间烟弹到空中。
半截烟卷无声炸成一团白雾。
雾气弥散,便有隐隐幽声响起。
一只七窍流血的恶鬼自地面缓缓冒出来。
「这是周六的正常第二更,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