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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透阳提出的这个观点,让时透未来意识到,自己的舅舅,大概没有自己记忆里的那样慈祥。

不过细细想来,时透阳说的也没有错。

“我的儿子,遵循自己的内心娶了一个猎户的女儿,搬到了山上。”时透阳突然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拦他吗。”

时透家曾经鼎盛过。

最辉煌的时刻,不仅是继国家的姻亲,还与那个神秘的产屋敷家族,有过生意上的来往。

时透阳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也曾经从父辈的口中,听说过那个流传至今的有关继国家一对双生子的故事。

不仅如此,时透阳还知道,双生子之中的继国岩胜,正是自己家这一脉的祖先。

但是时透阳却准备把这些事情,全部都烂在肚子里,就不要再继续传下去了。

继国家的事情,与恶鬼之间的渊源,最好就彻底终止在这一代。

时透阳想的很想当然。

但前提是,自己的妹妹,和侄女,没有被先后变成鬼。

自己的两个儿子,没有被那位神秘的鬼王盯上。

时透阳那两个早死的儿子,就是因为无法承受鬼舞辻无惨的血液,爆体而亡了。

留下的妻儿,也未曾幸免于难。

同样的,这些事情,时透阳也没准备告诉时透未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仇恨延绵下去,又能代表什么呢。

而现在,时透家日薄西山,所剩下的基业也只剩下了这处宅邸,大半的财产,都被时透阳捐给了产屋敷家族,离彻底除名,基本不差几年了。

“我的儿子甘于平凡,对我这个当父亲的来说,其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如果放任几个儿子争夺家主之位,过去的历史,就会继续流传下来。

所以,几个儿子不学无术,不愿意带着时透家继续向上爬,对于时透阳来说,反而更适合现在的时透家。

“咱们家与继国家的恩怨,想必玉子应该跟你说过。”时透阳揣摩了一下想说的话,谨慎的说道,“咱们家的祖先继国岩胜,背叛了鬼杀队的主公,背弃了鬼杀队……”

“我都知道。”时透未来淡淡的打断了时透阳的话。

与黑死牟几乎朝夕相处四十年,除了每日切磋训练以外,时透未来也没闲着,自然也就知道很多秘闻。

比如那个时期的继国家家主并不喜欢自己的正室夫人。

再比如黑死牟杀尽了继国家的人,独独留下了自己的妻儿。

“先祖对我很好,他教我呼吸法,教我剑术,还教我如何走进通透世界……所以,舅舅,先祖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堪。”

“滚出去吧。”时透阳砸了手中的杯子,哆哆嗦嗦的指着时透未来,昏黄的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碎裂的瓷片割破了时透未来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向着鬼说话,未来,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不明是非了。”时透阳捶着地面,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笑的悲怆又凄凉,“看样子,你们恶鬼都是一样的,怎么,这次回来,是终于要取走我的命了吗?”

“我没有……!”时透未来连忙挥手,苍白无力的反驳,“我只是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

“你就该像玉子一样,发现自己被变成鬼了,直接在太阳底下自尽,时透未来,你不配成为继国家的后代。”

时透阳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一只手用力的按在了瓷片上,状似疯魔一般把自己的手割的鲜血淋漓,血肉外翻。

“吃不了人类的食物,晒不了太阳,成为了鬼,蚕食同胞,背叛了信仰……时透未来,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时透未来瞳孔剧烈的颤抖,有些不相信这些伤人的话,会从自己舅舅的嘴里说出来。

“你敢触碰阳光吗?”

时透阳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潮红,暗红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时透未来,举起的那只手上,鲜血顺着胳膊滑落,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棉被上,绽开了一朵朵艳丽的红色花朵。

不敢。

时透未来颓然的低下了头。

阳光灼烧的痛,撕心裂肺,而又深入骨髓,是一种刻入本能的痛。

这种痛,让时透未来下意识的逃避。

“滚吧,时透未来。”时透阳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去看时透未来的表情。

良久以后,时透未来默默的起身,从时透阳的卧室里,静静的走了出来。

看着距离自己脚尖不过十厘米之隔的阳光,时透未来想了又想,又一次放弃了走到阳光下的选择。

活着可以做很多事情,死了,那就是死了。

为了道义而以死明志的行为,在时透未来看来,确实悲壮值得歌颂,但实际上却蠢的要死。

人死了,或许运气好,意志会有人继续继承下去,完成未完成的愿望,但死了就是死了,全了心底的安慰,把问题留给了后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仇恨传承。

说普通一点,就是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仇恨,留给后人去处理?

所以,时透阳说的那些话,时透未来不敢苟同。

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一直活到亲眼看着鬼舞辻无惨死的那天,用他化作的灰烬祭奠自己的母亲,祭奠自己被崩坏的一生。

至于时透家的后人……

时透未来顿了顿。

如果有机会的话,救他们一次吧。

就一次。

太阳光的热量炙烤着时透未来的皮肤,虽然没有直接沐浴在阳光下造成的伤害大,但包围过来的热量,也足够让时透未来感到不适。

不能站在阳光下的可悲生物。

罢了,无所谓。

时透未来看着逐渐高悬的太阳,循着儿时的记忆,走到了存放杂物的仓库里面,准备待到天黑,再回到万世极乐教。

童磨虽然笑的很假,但在对待朋友上,出乎意料的很是认真。

所以,时透未来觉得,童磨应该不会在意收留自己这件事。

至于鬼杀队……

算了,这个时代的鬼杀队,被人类方镇压的太凄惨了些,对上普通的鬼都有种说不清的无力,更别提对上十二鬼月了。

时透家看似没落了,实际上天亮以后,来来往往的仆从也不在少数。

就是已经看不见几个熟面孔了。

说到底也是,时间在鬼的身上凝结了,但对于人类来说,四十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