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下了一场小雪,天气渐寒。
未央宫。
自那日后,宴若舜也想给姬幽亲自做饭吃,他捣鼓了一上午,按照食谱,差点把小厨房烧了,终于做出了一盘自己满意的菜。
另一边,严书亦也在做,他私下问了御膳房的人,为做雪里藏珍连续试了三日,今日才算能拿得出手,他看向仙草,让他尝尝味道。
仙草看着自家侍君居然为了一道膳忙活了这么多日,忍不住询问,“侍君,让宫侍做不就是了,您再亲自去送,陛下也会记挂侍君的,您自己做陛下若是不喜欢岂非白忙活了。”
仙草咽了咽唾液,主要这几日他都要尝吐了,即便侍君做的越来越好,他也忍不住反胃。
严书亦看了他一眼,“你不懂,温贵君也是自己做的。”
“你当陛下没吃过山珍海味,还是陛下缺这一口吃的,重点是心意,心意越重陛下就越能感知到,这样陛下才会记得。”
“最后一次。”严书亦淡声道,他用了十八种珍贵食材,才做出十八颗颜色各异的丸子,从熬制的如雪的白汤里捞出来。
仙草若有所思,上前品尝,随即点点头,眉目舒展,“侍君,可以,同御厨的口味不相上下。”
严书亦这才尝了一口,确实可以,他将其余的摆盘,放进食盒里。
见宴若舜先走了,他也带了仙草,同路而行。
养心殿。
温晔来的最早,姬幽教他作画,画到最后,温晔在末尾处题了一首诗,二人对视浅笑,温晔向姬幽求了求,让她能同意自己可以去藏书阁,姬幽握着他的手,答应了下来。
宴若舜和严书亦是一道进来的,二人给姬幽齐齐行了礼,宴若舜脸色不虞,万分讨厌严书亦,陛下居然也让他进来了。
姬幽看着他们一个个端来的膳食,略感欣慰,但视线落在宴若舜的膳食时,姬幽气笑了。
严书亦看着那膳食,眼睫颤了颤,卖相就很差,他觉得宴若舜蛮自信的。
温晔挑眉,垂首在一旁看姬幽方才画的红梅覆雪,暗想姬幽方才吃过他做的,这会肯定不会吃。
姬幽拿着银箸先尝了尝严书亦的雪里藏珍,味道还不错,端看模样,便知下了一番功夫的,她给了严书亦一个笑意,他这会穿了她让人送去的银白狐裘,文雅书卷的气息更浓。
温晔看着姬幽不吝啬的夸赞严书亦,不免将眼神放在他身上,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陛下,宴侍君还等着您尝他做的菜呢。”
“陛下~”宴若舜手撑着脸,浑然不觉姬幽不想吃他做的,他睁着好看的丹凤眼期盼的看向姬幽,想让姬幽尝尝他做的。
姬幽凉凉道:“拿走。”
宴若舜睁大了眼,不解道:“为什么?”他做了好久,姬幽怎么连一口都不愿吃,这可是他的一番心意。
“朕不喜欢,罚你自己吃了。”姬幽将银箸放进宴若舜手里,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把宴若舜做的明显有焦黑痕迹的膳食摆在他面前。
“都吃了,不然朕罚你在雪地里跪上一整夜。”姬幽拍拍他的脸,笑吟吟道。
宴若舜身子抖了一下,他夹了一口不忿的放进嘴里,自以为还好,咽下去才溢出泪来,有点苦咸。
宴若舜有些心虚,眼眶红红的看向姬幽,“陛下……”
“我下次一定做好些。”
他握住姬幽的手蹭了蹭,讨好道:“陛下……我不饿,能不能……”
姬幽无声的抽回手,并没有妥协。
宴若舜心里计较着跪一夜和这盘菜,眉头紧蹙,他都不想选,可是姬幽,他看了眼,姬幽不为所动,夜里寒凉,他不想受冻,跪一夜他也肯定会被人嘲笑。
最后宴若舜选择含泪吃完了自己做的并不美味的膳食,回到自己宫里后宴若舜没忍住吐了好久,眼角溢出了苦涩的泪。
更加让他伤心的是姬幽入夜还让严书亦侍寝了,宴若舜落寞的窝在锦被里抱着姬幽的木雕小人孤单的哭泣。
——
宴若舜华丽丽的病了,那日过后姬幽又连着两日没看他,他伤心的守在宫门口等啊等,入夜又睡不安稳,昨夜还把被子踢下了床,没盖好被子,于是自然而然的染了风寒。
姬幽得知后,终于来看他了。
宴若舜发着烧,迷迷糊糊的,但姬幽一来,他就睁大了眼,扯了扯姬幽的衣襟,有气无力道:“妻主……”
姬幽摸了摸他的额头,暗骂他不争气,“怎么又把自己弄病了?”
宴若舜挣扎着起身,扑进姬幽怀里,红肿的眼皮颤了颤,一颗颗往下掉眼泪,好一会带了哭腔委屈道:“因为你不疼我。”
“……”
姬幽搂住他,有些无奈,“别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再哭朕真不喜欢你了。”
宴若舜抽着声,忙擦干了泪,“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也不哭了。”
石瑰端来了清粥,姬幽接过,喂给宴若舜,宴若舜有些嫌弃,可怜巴巴道:“妻主,这粥太寡淡了,我不想喝。”
“不行。”姬幽的手臂横在他腰腹,不容置疑道。
“你病了只能喝这个,这么嫌弃就别折腾自己的身体。”
宴若舜看着姬幽有些冷淡的面容,不敢再说不喝,喝完了粥,总算有了几分力气。
但他依然靠在姬幽怀里,不安道:“妻主,你是要留下陪我的吧。”
“嗯。”
姬幽知道他一天没怎么进食,又问:“再吃点什么?”
宴若舜眨了眨眼,软声道:“妻主,我想吃核桃。”
“好。”确实要吃点补补脑,姬幽拿了几个核桃,不费吹灰之力的轻轻一捏,里面的核桃仁便露了出来。
宴若舜唇角忍不住翘起,伸长脖子凑近了姬幽,在她的脸上吻了吻,软声赞道:“妻主,你好厉害。”
姬幽重新将他按在怀里,温声道:“吃吧。”
“还想吃什么?”
“想吃……兔肉。”
“等你好了才能吃。”
“噢。”宴若舜含糊的应了一声。
最后又喝了一副药,宴若舜的脸色才好了些,只是身子还有些烫。
他一直紧紧抱着姬幽,姬幽抿唇,陪着他躺了下去。
“妻主……”宴若舜黏腻的窝在姬幽怀里。
等病好了,姬幽送了他一对嵌着宝石的银质耳铛,宴若舜方眉开眼笑,又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
暮冬十一。
今日闻蹊用过晚膳后,突觉一阵恶心,加之近日食欲不振,身子也乏力,他便给自己把了脉,如他所料,是喜脉。
水竹担心的询问:“侍君,怎么样?您自己给自己把脉会不会不准,不如唤位太医来看看?”
“不用。”闻蹊应道,他心中有数,不必再找太医。
一时激动,闻蹊琉璃的双眸明亮万分,他看着水竹,不由得握住水竹的手臂,语气同样欣喜道:“阿竹,我有了,我有孕了。”
“不会错的,应该有两个月了。”
听此水竹也喜不自胜,“真的!太好了,侍君,那仆侍这就去派人找夏女监告知陛下。”
闻蹊拉住了水竹,踟蹰道:“等……等等。”
水竹不解的顿住了脚步,闻蹊微叹。
“阿竹,我想亲自同陛下说,眼下文侍君也怀着孕,又快到新岁了,到时候阖宫欢乐,陛下也许顾不到我,我也不想太引人注意。”
闻蹊眉眼弯了弯,缓缓道:“新岁过后便是我的生辰,我想在生辰日再告诉陛下,到时候腹中胎象也更稳些。”
“文侍君有孕后,陛下很关照他,我这胎陛下会不会没那么高兴了?”想着闻蹊忽而有些郁郁。
水竹摇摇头,笑着宽慰,“怎么会,侍君与陛下相识多年,眼下侍君得偿所愿终于有孕,侍君与陛下的子嗣也是不一样的。”
“嗯嗯。”闻蹊点点头,眉目舒展,秋猎那一月幽姐姐陪了他好几日,还同他说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话,他们的孩子幽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
他走到桌案前,翻开画轴,上面是他亲手所画的姬幽带着他恣意的坐在马上的样子,他很少将自己也画进去,这是为数不多他最喜欢的一幅。
闻蹊眉眼带笑,忍不住在脑海描绘陛下得知他有孕后的样子。
他又想到温晔和凤后怀孕的时候,凤后不必说,幽姐姐将他的胎护得极好,怀胎十月,整个月宸宫都不让后宫侍君进出,而温晔起初则被其他侍君暗害过。
闻蹊抚上腹部,这胎来之不易,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