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他很好。他现在在外面,想见一见你。”靳明珠开口应答道。
话音刚落,盛夫人便有些着急地坐起身来。
“婠婠,你该早早告诉我的。”
她着急从抽屉中翻出镜子,对着镜子梳理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又觉得嘴唇颜色太白,借了靳明珠的口红涂上。
“婠婠,你看这样可以吗?”姑姑像个要去约会的小女生一般期待地等着靳明珠的答案。
她抬手为姑姑披上了衣服,鼓励道:
“姑姑,你现在很漂亮。”
盛夫人看着镜中苍老而憔悴的自己,眼眸有些湿润,小声开口:
“婠婠,叫他进来吧。”
靳明珠走过去,拉开了房门,对菊笙说道:
“你可以进来了。”
盛夫人一脸认真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直到记忆中的那个人重新出现在门口,他似乎精神差了些,比记忆中多了几道皱纹,还是一向地温和。
“知意!”在见到她的瞬间,菊笙唤出声来,两行清泪肆意流淌下来。
盛夫人想要压抑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泪来。
“菊笙。”
见他走近,她强撑着,不停地问: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对方应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同样无比僵硬,脸上的残泪更让人无比揪心。
靳明珠安排菊笙在病床边坐下,慢慢退出去,想将时间留给这两个老人。
姑姑轻唤了一声。
“婠婠,你留在这,陪陪我吧。”
她走到姑姑病床边坐下,看着眼前的人,姑姑的眼中似有不甘和苦涩。
许久,盛夫人吞咽下心头的委屈,几乎逼问道:
“菊笙,当年我们约好一起出海,逃到寮国,在码头上,我苦苦等候,却一直没等到你,你为什么不来?”
“我一直在等你,我们明明说好了,离开港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似是愧疚,菊笙低下了头,原来触手可及的幸福,在四十年前的雨夜化为乌有,他的内心,只剩一片废墟。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在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情绪,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他的模样,盛夫人几乎要心痛欲死,他的表现已经验证了当年的答案,她又何苦再伤害自己一遍呢。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神色无比平静,掩饰着内心的痛苦:
“婠婠,你让他走吧。”
听到这句话,菊笙有些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无限的悔恨:
“知意,当年的事情,并非我后悔不去见你。你为了我豁出去,我绝不可能辜负你。”
盛夫人有些绝望的眼神中隐隐生了几丝光亮,她咳嗽了几声,看向他:
“菊笙,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菊笙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在手背上蔓延着。
“知意,当年你父亲得知了我们的计划,命令保镖将我扣押住,我才失了约。我没有后悔爱你,更没后悔答应你带你走。”
“我痛苦挣扎着,我祈求他们放我走,去见你,换来的只有一阵毒打。打得我遍体鳞伤,我却无比担心你。”
菊笙的神情变得无比痛苦,声音中满是哀伤。
“我被关了大半年,出来便听说你已经嫁到了京市的盛家,生活美满。”
盛夫人顿时愣在原地,撕心裂肺地哭泣着,她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当年,她抛弃靳家的一切,决定与菊笙离开。到了约定的日子,她在码头淋着雨苦苦等候,换来的是菊笙早已离开的消息。
最后,她被带回了靳家,大病一场后,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婚姻。
靳明珠听得也是心酸不已,擦拭去姑姑脸上的泪水,安抚道:
“姑姑,别哭,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病房传来低低的哭泣声,盛夫人的嗓音几乎沙哑着。
菊笙流着泪,心疼不已,想上前扶她,想到如今二人的处境,内心挣扎着,又缓缓放下了手。
许久,盛夫人慢慢平静下来,看向他,嘶吼出声:
“后来,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为什么!”
菊笙神色暗了下去,抬头苦笑了一声。
“你父亲怕我打扰你,放出来后便将我扔到了东南亚的一个小国家。我整日混迹在赌场、酒吧,做着最下贱的工作,内心只有一个盼望,那就是回到你身边。”
“可是,当我攒够钱,回到京市找你的时候,你已经生了孩子,一家三口生活幸福。”
“知意,我又怎能打扰你、再让你受到伤害呢?”
对方一句句话,无比锥心,一字一句往她心里戳,盛夫人快不能呼吸,一呼一吸都是痛苦。
她小声喘息着,身体颤抖不已,声音中满是懊悔:
“菊笙,你承受了那么多,我怎么能怪你、怨你一辈子。是我错了,靳家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见她这个反应,菊笙内心同样痛苦,他怎么忍心,自己最爱的女人如此难过。
再顾不得礼教,他上前握住盛夫人的手臂,将她扶回床上。
内心的绝望已将他淹没,可靳知意的存在给他燃起了无数的希望。
强压住内心的苦涩,菊笙再度开口:
“知意,是我命不好,得到了你的爱,却无法跟你相守一生。见到你这辈子幸福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菊笙,你后面有没有再成家?”盛夫人内心慌乱不堪,隐隐有着盼望。
对方只轻轻摇了摇头,盛夫人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只听他声音很轻,神情有幸福的错觉:
“知意,你知不知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没离开过你……”
此话一出,盛夫人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靳明珠也一时愣住了。
“知意,你最喜欢花。我便用我所有的钱,在京市城郊外租下了一片场地,种满鲜花,每天精心伺候。”
靳明珠反应过来了,姑姑喜欢花,盛宅内摆满了各式的鲜切花,每周都会有女佣更换。
“知意,从我来到京市后,盛宅所有的订花,都是我提供的。我不能再出现在你身边,却可耻地希望以这种方式,让它们替我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