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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厥木惟乔厥草夭 > 第157章 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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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求神佛赐个吉祥如意,却不知紫宸殿里真有个活生生的吉祥。

多年之前,当吉祥垂首穿过朱红宫门时,掖庭的老嬷嬷们都在叹息——这般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小郎君,偏偏被净身房的冷铁断了命根。

老嬷嬷的感叹并不常有,毕竟在这深宫中多的是可怜人,足见她们是真在为吉祥感到惋惜。

要怪也要怪年少的吉祥生不逢时,但凡生在前朝,最次也能成为某贵人的面首。

“面首”二字,说来并不陌生,却只产生在盛世王朝中,阴盛阳衰时。

只是,这大襄王朝刚建立不久,又以武力称雄,自然没那么多寂寞奢侈的女贵人。

当时,内侍省宦官黄寿刚升任左班都知,急需充排面,遇吉祥后就留至身侧,吉祥也有幸成了内侍黄门。

小小黄门虽只是从九品,却也算有了品级,好过庸庸碌碌的小太监。

后来,吉祥能得黄寿重用,并不全因他的相貌,也因他少言寡语,从不捕风捉影。

看似简单的品行,却在皇宫大内着实少有。

一群整日接触诸多贵人的人,又怎能不卖弄一下自己知道得多呢?

——今日哪位妃嫔得了宠,明日哪位贵妃失了势,后日哪位美人和才人爬上了龙榻...多得是说不完的趣话和谈资,就连贵人们养的宠物也能分出个爱恨情仇来。

吉祥从不说,也从不问,甚至连聚堆的行为都没有。

当,一些小宦官拿金银铺路,纷纷投靠良主,为自己奔个好前程时,吉祥更是视而不见。

黄寿曾问过他何不也为自己找个好归宿?

他直言自己命薄如纸,承不下富贵恩德。

他这话也不假,倘若他真有那富贵命,也断不会入了这似海的深宫,成了一名小小宦官。

黄寿见他心思纯正、毫无妄念,自也乐意悉心栽培。

如今,后宫的老嬷嬷们已不再替吉祥感到惋惜,不仅羡慕不已,还频频说着赞语。

当然,这些赞语中定也少不了抬高她们自己的成分,什么早就看好吉祥的话也层出不穷。

有时,人就是这样,总想在无意间卖弄下自己的眼界和本事,好似能压过众人一头就能得到莫大的荣耀,自己也能借机发光发亮。

可,吉祥能成为圣上萧文景的贴身内侍,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吉祥不但不会理睬她们,还会频频躲着老熟人。

这是某类人的正常反应,他很清楚自己已今非昔比,清除掉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也是极有必要的。

吉祥不会为某个旧相识打抱不平,更不会成为他人的眼线或在心直口快下便就透露出了圣上的某些习性。

他很清楚这是大忌,他也深知人性最难突破。

——常在人前卖弄的人,一定很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单是这感觉就能使一个其貌不扬还甚是鸡婆的人洋洋得意,这得意也足能使人沉醉一生。

——这就仿佛一个人有了神佛的预知能力,能觉人所不觉,能懂人所不懂。可孰是孰非、真真假假倒也没多少人考证,只是曾有人那么一说,后来也便有人那么一讲罢了。

——但,假如遇到厉害角色和天选之人,那这些“热心”又鸡婆的人必也会死得极惨,且还是不明不白的惨。

吉祥虽在远离着所有人,却也在时刻感念着师父黄寿的知遇之恩。

——有人会因一粥之恩而付出生命,也有人会因搭救之恩一生为奴,而,吉祥总有那么几分不同。虽黄寿对他恩重如山恩同再造,他却并不打算为黄寿报仇雪恨。

在他看来,报答恩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年年烧纸祭拜必好过坟前冷清。

若他因报仇丢掉了性命,那世上也再无人能记下黄寿的名字。

有些人是需要被铭记的,铭记一人名字这事儿也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只是有人因爱;有人因恨;有人得不到;有人悟不透...

可无论如何能铭记下一人总归是好的,只要还有人记得,那这个人就会一直活着。

现在,吉祥应无法再铭记住黄寿的名字了,怕是他自己的名字也会在不久后烟消云散。

他有想过师父黄寿的坟头有长满野草的那天,却想不到自己极有可能会成为无坟之尸,暴露在天地间。

只因,他接下了圣旨,当今圣上萧文景命他前往西南边关传旨。

他自知此次传旨多有凶险,虽说镇北王齐麟已死,可死了丈夫的镇北王妃岂不更可怕?

圣上之所以命他前往镇西军大营,说白了也是想打探镇北王妃沈安若的情况。

这本是无上荣耀,一个宦官能在手握四十三万镇北军的王妃面前露脸,也是难得的攀附权贵的机会。

然,就在他接过圣旨后,圣上却又对他说了另一句话“你到达镇西军大营后,自会有人主动靠近你,你务必要将那人递给你的消息带回来!”

这句话也预示着他要站在镇北王妃的对立面,真正成为圣上的人。

事实上,他本就是圣上的人,但,他却又只想做圣上的人。

这话看上去很矛盾,“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也是一句老生常谈的谚语。

可他吉祥却只想好好活着,不想参与到任何纷争和尔虞我诈中,他不光只为自己,也为年年都能在黄寿的坟头多烧点纸钱。

是的,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英雄事迹,也没有那么多恩怨情仇,更没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和以命搏杀,这也是众人皆向往江湖的原因。

想来,“一入江湖深似海”这话也是时候该改一改了,江湖再险也险不过诡诈的朝堂,朝堂再险也险不过皇室的私欲。

“一入江湖踏云涛,乘风揽月醉九霄。剑挑星河惊鹤影,诗泼山海化龙潮。”

江湖之逍遥,逍遥在快意恩仇、无拘无束,所谓草莽江湖也多半不受礼法制约。

他们本就无本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了就死了,伤了就伤了,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无怨无悔。

管他什么龙庭威严,百万雄狮,一柄三尺青锋剑能拼杀到最后一刻便好。

他们不会有顾忌,也会淡看生死,而,偏偏有了权势的人却往往最放不下名利,通常也会选择明哲保身、化敌为友。

需在深宫中生存的吉祥很早就懂得明哲保身,也极看重名利得失。

这是黄寿教他的,且还再三告诫他:没有所谓的敌人,人也不该有敌人。

然而,如今能成为圣上的贴身内侍仿佛已是他的极限,他刚到这个位置上本就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也断不敢再与镇北王妃沈安若做对。

此刻,他走的很慢,慢到守卫纷纷投来异样的眸光,慢到路过的宫女不得不低声猜测。

这偌大的皇宫,眼前那宽长的道路也似成了地府的奈何桥,他不想走过奈何桥重来一世,更不想走出这宫墙远赴那镇西军大营。

就在他六神无主,生无可恋之时,远处突传一声呼唤,这声音使得吉祥的眸光赫然发亮,犹如在漆黑的夜幕中看到了一盏孤灯...

不,何止是一盏孤灯,而是一座明亮的客栈,客栈里不但应有尽有,还全然免费,吃喝不愁,足够他享用一生。

在他尚未定神间,赵瑾睿已大步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礼,“您是新上任的供奉官吉祥大人吗?我在镇北王府时曾见过您,您这手持圣旨...现下是要去什么地方传旨吗?”

赵瑾睿无官身,自也不懂什么宫内规矩,说话倒是极其随意,颇有市井之气。

吉祥知道,也正是赵瑾睿这身市井之气才使得圣上对其格外放心,即便赵瑾睿是圣上的结义兄弟,圣上也从未担心过这个弟弟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哦,是瑾睿公子呀...我在瑾睿公子面前又怎敢妄称大人呢...不知瑾睿公子进宫所为何事?”

“我来不及向您解释,陛下可在紫宸殿中?”

“陛下刚在紫宸殿中命我前往镇西军大营传旨,这会儿应该还在殿内吧...”

“镇西军大营?”赵瑾睿绝对察觉不出吉祥是在故意透露消息,他已然打断了吉祥的话,忙又问道:“也就是说...您现下就要赶往镇西军大营吗?”

吉祥含笑点头。

赵瑾睿紧接着说:“敢问...我可否随您同去?”

“这...这...”吉祥假装迟疑不决,“这不太好吧...”

赵瑾睿,急迫道:“事关紧急,此次我来宫中也是要面见陛下恩准我前往镇西军大营的,如今能见到供奉大人您...我愿领五千京畿驻军护送您前往...”

吉祥垂眸,默不作答。

赵瑾睿,又焦急道:“您放心,这一路上我不会给您添乱的。即便有事,圣上也断不会责怪我这个三弟的。”

吉祥猛然抬眸,“那就有劳瑾睿公子了。”

他终是在不声不响下找到了保命符,有赵瑾睿随行,他也可提前与赵瑾睿打好关系,就算有什么突发之事或真冒犯到了镇北王妃沈安若,至少还有赵瑾睿能替他打圆场、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