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虎归山,祸患无穷。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放走秦蓁蓁,后果恐怕也就比不堪设想好一点。可他们同样也清楚,以晓风的性情,人必定是要救的。
君儿的呼吸已经显得有些吃力,连哭都哭得没有力气。她很想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但是从来没经历过任何风浪的她实在做不到。
看着瑟瑟发抖的模样,晓风只能收剑。
莫忘倒退回她的衣袖里,亲吻着她的手腕,剑锋与她贴在秦蓁蓁心口的双指紧紧重合。
“唐若弘,我可以放你们两个走,但是……”
“没有但是。”唐若弘已经从她指尖的动作判断出了她的意图,“我要一个完完整整的蓁蓁。”
身体的完整,内力的完整,生命的完整。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把我们一起杀了,顺便让这位君儿姑娘给我们陪葬。还有——”
“还有?”
“还有这位慕晟前辈,还有那位柳掌门,还有我的好大哥,你的心上人。”
“你什么意思?”
“来此之前我已经秘密吩咐下去,如果我和蓁蓁都没能回到凌烟阁,就会有人将碎星谷夷为平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
“唐若弘!你!”
“没有了蓁蓁,碎星谷于我而言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对你却完全不同。”
那里是晓风的家,有她双亲的坟冢,有她家人和朋友的亡魂,还有事关她挚爱至交和不知还有多少江湖之人性命的宝藏。一旦碎星谷不复存在,这些都会随之化为尘烟。
这,才是唐若弘最后的底牌。
比任何寻常性命都要有用的底牌。
他不亮是因为秦蓁蓁同样需要那份宝藏里解毒之法的秘籍去解除雪颜蛊的伤害,可现在他再不亮就没有机会了。
“若清妹妹,我不想玉石俱焚,别逼我。”
“好!我答应你。”
晓风彻底妥协了。
她藏起莫忘,原本打算震断秦蓁蓁经脉从而废掉她武功的手指最后也只点住了她的穴道,把她推到了自己和唐若弘之间。
而这极有可能意味着她会错过此生最好的报仇机会。
唐若弘松开手,一点点放开君儿。
“多谢。”
“唐若弘,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日后你们还敢牵连无辜,我无谓玉石俱焚。”
晓风是认真的。
出现在她脸上的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乃至有一丝丝绝情的意味。子衿的事再次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也成为催化她积攒多年的怨恨的最后一剂药。
她的隐忍到了极限,无论是对仇人,还是对自己。
唐若弘抱起秦蓁蓁,只应了她一个字:“好。”
有了晓风的允诺,唐若风等人都没有再阻拦。当他们迈出归雨楼的大门时,凌瑶叫住了他们。
“等等!”
唐若弘有些紧张,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凌瑶没有逼近,远远站在晓风身边,飞出两朵血色蔷薇挂在他们的发尾,最用温和的言语留下和晓风一样狠的话。
“是你们进犯归雨楼在先,就别怪梦魂宫缠上你们!梦魂花已种,明天开始,无论天涯海角,我与轻思一定会要你们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被顶尖的杀手盯上,将会是永不安眠的下场。没人会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以怎样的方式来,不确定在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多少人接到这朵血色蔷薇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的恐惧里。
唐若弘冷冷一笑,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潇洒和镇定。
分明是熟悉的背影,消失的一刻却忽然变得陌生。
“凌姑娘,没想到把你和轻思也卷进来了。”
“风姑娘哪里话,任何敢打归雨楼主意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今日若非你在,我一定会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镇子里的人?”
“放心,他们都很安全。那位风谷主带着无昼谷的人在善后,相信镇子很快就会恢复如常。”
“那就好……”晓风长舒一口气,移开压在心头的巨石,她的声音都变得轻飘飘的,“子衿受了重伤,君儿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还得麻烦凌姑娘帮忙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她们本就该是我的责任,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凌瑶笑着扶起君儿,带她往卧房走去。
“辛苦慕叔叔和凌姑娘一起收拾下这楼中残局,不知可不可以?”晓风的声音越来越飘,飘到这一句请求说出了怯懦的意味。
“当然可以。”慕晟一口应允,一边说着让她好好休息,一边转身就去张罗。
很快,内院里就只剩下晓风和唐若风。
“清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真的?”
晓风的脸色无恙,看上去确实没事,但是声音的变化还是让唐若风觉得不踏实。
“真的。”
“这里有他们,我陪你回房休息下。”
“不。”晓风拦住了他,“若风,你得马上走。赶在风无垢回来之前,快点离开这里。”
“你不用担心,他知道我在,而且这一路我几乎是跟着他过来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那是之前,可是现在……”晓风摸着自己脸上又长又深的口子,“他一定会因为我脸上的伤迁怒于你,所以你必须要避开他。”
如果让风无垢知道唐若风眼睁睁看着她自毁容貌而置之不理,就算他再了解晓风的性情,知道没人拦得住她,也依然会感到愤怒,会将这份怒火归咎于唐若风的无能和懦弱,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疯狂举动。
晓风不想和不讲道理的人争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唐若风回到暗处,不与他正面交锋。
唐若风明白她的苦心,答应了下来:“好,那你照顾好自己。”
晓风将一把游龙针塞进他的手里:“你也是,千万小心。”
她目送唐若风平安的离开归雨楼,心中的担忧才得以稍稍放下。
今天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下一场又会不会更加血雨腥风?
她不想现在就去想不久的以后。
何况她现在也无力再去想以后。
血色模糊了她的眼睛,温热的液体,来自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