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手中的画像缓缓展开,正是曾经奚晚风为明松雪画的画像。
画像上的明松雪,身姿挺拔,面容与面前的人别无二致,一手执笔,一手提剑。
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是左手执笔,右手提剑。
画师们在画人物的时候,通常会用一些物品去表明人物的身份,或者象征某些特殊的意义。
祁霁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感觉就有些奇怪。如果想要表现明松雪能文能武,完全可以用更加含蓄一些的表达方式。
直接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剑,好像过于直白了,这种横冲直撞的表现形式,简直不像一位画师。
画师们画画的时候,通常用一些物件隐晦表达某些事情,比如橄榄枝象征和平,拿着天平的人象征着公正,拿着莲花的人象征廉洁,手捧寿桃象征着长寿。
当时他还以为,因为这幅画的作者是奚晚风,可能奚掌院就是这种性格,可转念一想,奚晚风是当时有名的画师,不应该不懂得绘画所需要的含蓄和留白。
而且,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笔,总会有一只手会觉得别扭吧。
直到看见面前的明松雪,右手提笔,他才恍然大悟。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画像会是第三条线索。
这两人经年累月都在假扮同一个人,若说他不能左手写字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人现在的心态,他也拿不准。
这人好像现在希望别人能够承认他是明松雪,内心又非常不甘,不甘心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明松雪。
他刚才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让祁霁马上意识到,这人悄悄留了破绽,他内心渴望有一个人能够识别出来,识别出来他是他自己,他不是那个共用的身份。
奚晚风猛然抬头,看着那还站在桌前的明松雪。
两人对视,明松雪的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
呆愣的白依水也马上走到他身边,绕着此人仔细打量了一圈。
嘴里喃喃道:“我不可能认错,我不可能认错明师兄的。”
奚晚风大喊:“我就知道他不是老师!他不是!”
此刻的众人一脸茫然,这两人都是明松雪身边最亲近的人,双方现在各执一词,让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只能将目光聚集在刚才发现这一点的云杉青身上,希望他能为大家解答疑惑。
“他确实是明掌院,但也不完全是。”
云山青的一句话刚落下,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犯了迷糊。
一个人,是不是明松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会有这种说法?
祁霁抬头看一下那位站在桌子旁边的明松雪,那人听到他的话之后,神情恍惚了1秒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要不是祁霁有读心术,对于人的情绪有极其敏锐的感受,很可能都无法发现。
“金陵明家,出自南疆,最忌讳双生子。可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本家的家主,却生了一对双生子。按理说,这两人应该同时被掐死扔掉,才不会影响到家族的气运。可是,都是自己怀胎10月生下来的孩子,谁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呢?您说是不是?明掌院?”
明松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神情淡漠,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听见他没有反驳,祁霁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你们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人,你们两个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时刻保持完全一致。说话时的眼神,微笑时嘴角的弧度,写字的字迹,就连左撇子这件事情,也必须保持高度一致。”
此时有人忍不住发问:“怎么可能?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到完全一致?这样真的不会有人发现吗?”
“当然不可能,有一个人就发现了。”
明松雪淡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祁霁没有停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顾凝霜。”
一听到这个名字,白依水马上抬头。
“可是顾凝霜发现的这个秘密,要了她的命,也要了整个灵泉派的命。”
白依水马上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小子!没有证据在这胡说,平白污了明师兄一世清名!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白先生,事到如今,您还觉得自己是亲眼所见吗?您若是真的亲眼所见,怎会不知魔尊暗影到底是什么长相?
正魔大战的最后,魔尊暗影被擒,是您亲手将他押回灵山书院,押送的时间那么多天,您当真完全不记得魔尊暗影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啊,白先生,你怎么连仇人的样子都记不住了?您真的觉得合理吗?
如果您真的觉得,仇人的样子记不住也很合理的话,那么我现在告诉您,眼前这位,就是魔尊暗影。你能想起些什么吗?”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同连环炮将白依水炸了个措手不及,他来不及细想话中的含义,来不及怀疑自己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明松雪,是魔尊暗影。
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白依水,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最后一句话惊得张大嘴巴。
祁霁抬头看向眼前的明松雪:“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你是不是不喜欢明松雪这个名字?”
明松雪笑了,眼神中的淡漠并没有减少:“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除了她之外,从来没有人能够明确的意识到,我们是两个人,我们其实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祁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祁霁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位心理医生了,任何一位心理医生都知道,让病人开口说话,才是治疗的第一步。
但他随即问出了一个问题。
“所以您杀了另一位明松雪,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