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患之身处铁枭军大营夺取兵权之时,皇宫之内的战斗已经是如火如荼。刀光剑影、长枪如林,羽林军与历王铁甲护卫用尽身边一切武器互相厮杀,已然完全不顾生死,双方士兵成片的倒下,尸体堆砌在还再奋力厮杀的双方士兵脚下,到处都是破损的断枪残刃,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之上铺成一片赤色泥滩。
老皇帝站立在高台之上,手扶凭栏脸色凝重的向下观望整个战场,一部分历王铁甲护卫在一名千户的带领下几次想要接近受禅台,都被羽林军一部列阵击退。
霍青明带领羽林主力形成一个半月型,就像一柄向前推进的月牙铲抵在铁甲护卫的阵列前方,那些历王铁甲护卫的密集阵列将萧氏一族和文武百官包裹在中央,随着霍青明冲击阵列的主攻方向而不断的左右移动,看上去就像是超大规模老鹰抓小鸡一般。
宫门位置,数百名御林军为了防止历王铁甲军打开宫门,拼死与对方搏杀,双方疯了一样的互相撕扯成一团血肉磨盘,刀枪并举,鼓噪交锋,杀得难分难解。
霍青明此刻已经是杀出了真火,他全身浴血,怒目圆睁,一条长戟的锋刃之上都挂满了血浆,在他前方已经空出了一大片空白区域,没有任何人敢于接近他身前三米的范围之内,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一合之敌,就算是一拥而上也会被他的长戟横扫轻易收割走脆弱的生命,面对这样一位杀神,谁还敢上?
虽然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之下,所谓的不服输已经成为了笑话,这时候还提溜着刀往上冲,就已经不是勇猛,而是虎逼了!
铁甲护卫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的看着面前全身浴血犹如魔神一般的霍青明,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这时候谁还管他什么命令,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不许后退!上,冲上去!”一名千户在后退的人群中大声厉喝,一边叫喊,还一边推搡身边的退兵,见还是无人向前,他气的一脚将一名面如死灰的士兵踹翻在地上,一刀就剁了对方的脑袋,鲜红的血一下溅射到四周的人群里,士兵们脸色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心中大骇。
就在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甚至不惜杀人来阻止士兵退却的时候,就听宫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不由得转过头去定睛观看,只见那高大宫门的粗壮门栓此刻已经从中间折断,两扇大门由于承受了巨大的撞击,连着破损的门轴轰然倒塌,“轰隆”一声,沉重的砸到了广场的地面上,掀起一阵四散的烟雾。
随着宫门的倒塌,空无一物的门洞之外,露出了攻城锥的狰狞身影,一闪即逝的宁静之后,殿门军山呼海啸一般从攻城锥车两侧挤进了皇宫之内。
一员大将带领百名亲卫,闯到皇宫的广场之上,凶戾的眼睛环伺四周,当他看见与铁甲护卫对峙的霍青明之时,他如何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他一声令下,三千殿门军兵分两路,一路朝阻挡宫门的羽林杀去,另一路则杀声震地的向霍青明所在的羽林阵列冲杀而来。
“不好!”霍青明此刻见到来人正是殿门领军使刘茂林,心中不由惊怒交加,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羽林军战损过半,但是历王铁甲护卫的损失更加惨重,现在只剩不足千人,不出半个时辰,霍青明相信一定可以将其全部歼灭,但是却在此时被攻破了宫门,三千殿门卫的加入,让之前的优势荡然无存。
他双眼此刻满是血色,嗔目欲裂,牙咬的嘎吱作响,他回头仰望看了看高台之上的老皇帝,露出了一丝决然之色,他高声大喝道:“羽林军听令,今日我等奉天子诏喻讨贼,誓共决死!现事已急,还不死战更待何时?杀!”
“随将军讨贼,唯一死尔!杀!”羽林近卫一个个已经杀红了眼,他们这些羽林卫士,不是皇室子弟就是与皇室联姻家族的后裔,他们的生死荣辱已经与皇帝紧密的捆绑在一起,今日一旦失败,皇帝一旦退位,等待他们和家族的,就是历王无情的大清洗,他们唯有死战,来搏取那一丝胜利的希望。
不再有任何的顾忌,随着一声气冲云霄的呐喊声,羽林军奋起决死之意,奋不顾身向敌人冲杀而去。
坚守宫门的八百羽林军此刻已经不足三百人,不少羽林军士兵手中的长枪已经折断,他们满眼血丝的将手中的断枪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投射出去,而后拔出腰间的宝剑,奋力挥动朝着历王的铁甲护卫和殿门军再次冲杀过去,对面的敌人也不甘示弱,长枪短刀各挥武器大呼酣战,一时间鲜血飙射,溅到双方士兵的脸上,可是却犹如浑然未觉,不管不顾的继续与对方绞杀在一处。
霍青明舞动方天戟大开大合,那些由于援军而被激起士气的铁甲护卫刚刚冲杀上来,就犹如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成片的倒下,鲜血一道道飞洒飚溅,仿佛要将天空都染成血色,看的四周军兵无不心胆俱裂。
“军侯,大王何在?”带领亲卫兵冲杀到夏侯萧启身边的刘茂林脸色凝重的询问历王萧威的下落,他杀了半天,却全然没见到历王的身影,心中不免所有惊惧,在这样的情况下,历王若有失,那无异于灭顶之灾,稍有不慎就是全军溃散的结果。
“刘将军,大王误中奸计,已经坠入深台之中,现下生死不明!我等已经命人攻占受禅台,营救大王,只是一时尚未得手!”萧启此刻也是憋屈无比,脸色铁青的向刘茂林说道。
“什么?这......”刘茂林没想到情况居然如此严重,他大声朝殿门军厉喝道:“速速抢占受禅台,抓住天子,后退者立斩不赦!”说罢他也不等萧启等人作何反应,带着自己的亲卫就杀向前去。
霍青明见刘茂林命人猛攻受禅台方向的守军,心中大急,又见刘茂林亲冒矢石指挥殿门军向前推进,霍青明心下想到“不如先除了这个祸害,殿门军必然大乱,届时再做计较!”
心中计议已定,霍青明挥动长戟几个横扫就杀开一条血路,带着数十羽林军朝刘茂林所在杀去。刘茂林正自大声指挥殿门军作战,就见一人领数十精锐朝自己杀来,那人手中长戟犹如蛟龙蹈海、怪蟒翻身,寒光起处全无一合之敌,真是个横推沙场无对手,将军逞威鬼神惊,只杀得殿门军丢盔卸甲、节节败退。
刘茂林定睛观看不是霍青明又是何人?他心中大惊,汗透衣背,他料定不是霍青明的对手,可是自己刚下了后退者立斩不赦的军令,难道自己就要逃跑吗?那还如何统兵?略一迟疑,霍青明已经到了眼前,一条长戟不由分说朝他前胸刺来,刘茂林也是军中多年悍将,虽然惊惧,但也非常人可比,他一拧身闪过长戟的锋刃,手中长剑向外一推,想将霍青明的长戟推出去,没想到剑刃刚刚碰到霍青明的戟杆,就觉得一股巨力沉重的犹如巨石压顶一般,自己根本推不动。
霍青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暗想“若说行军打仗,这刘茂林或许还有些本领,毕竟多年统兵,也非常人可比,但是若论单打独斗,阵前搏杀,这货就是个菜鸡,你一柄长剑顶死不过十几斤重量,如何能抗我方天戟数十斤之重,今天若不给你个教训,岂不让你小看了我霍青明!”
想到此处,霍青明双膀一较力,长戟横推,那刘茂林此刻就是想收剑都收不回去了,剑刃只能死死顶住长戟的戟杆,被霍青明的长戟像推破麻袋一样推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出数米之外,顿时摔的是头晕眼花,五脏六腑像拧了个儿一样的翻腾,屎都差点摔出来。
这老小子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一看手中宝剑都被撞断了鸡蛋大小一块缺口,顿时心中大骇。他脸色惊愕的看向霍青明的方向,只见霍青明刚刚杀了几名上前救援他的殿门军,提着长戟就向他杀来。
“哎呀,我去,我命休矣!”刘茂林顿时面无血色,体如筛糠,手中长剑都不知觉的掉到了地上。
就在他认为自己必死之时,就听宫门位置有剧烈的喊杀声传来,一队队身穿灰色铠甲的士兵,手持长枪冲进了宫门,为首一将头戴铁盔,身穿鳞甲,细眉塌鼻,鹰目狮口,面黑须黄,形容古怪异常,骑着一匹黄骠马,手持一口合扇板门刀。
此人催马来到广场之中,便厉声喝道:“围起来!”
就见那些灰甲士兵一队队如海潮一般散开,其数量足有万人之众,将羽林军及历王铁甲护卫尽皆围在当中。
霍青明所率之羽林军、萧氏四侯统领的铁甲护卫和刘茂林统领的殿门军组成的历王军,见这些灰甲士兵杀气腾腾,又难分敌我,均是不敢妄动,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厮杀,缓缓退入自己一方的阵列之中,就这样场中形成了三方对峙的古怪阵势。
萧氏四侯见是此人前来,均是脸色一喜,夏侯萧启在人群之中朝此人大声喊道:“王将军,你来的正好,快快与我等合兵一处,将羽林叛党诛杀,救出大王!”他脸色涨红,显出一抹难掩的兴奋神色。
来人正是这次与程司徒合议之后,临时调入京城的西城军指挥使王必,萧启见西城军上万人突入皇宫,大局已定,如何能够不喜,鏖战半日,终于可以诛杀掉这些羽林军,救出历王,届时只要历王强逼天子禅位,而后登基称帝天下便可传檄而定。
却见王必并不答话,骑在马上目光冷峻的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清冷的淡淡说道:“程司徒何在?”
萧启一阵不解,正待说话,就见程司徒闲庭信步的缓缓走出人群,来到王必马前,拍了拍袍服上的灰尘,才似笑非笑的对王必说道:“王将军此番立此大功,事后老夫定不负前日之言!”
王必于马上对程司徒欠身施了一礼,开口笑道:“诚如司徒所言,末将必效犬马之劳!”
就在众人都为两人的话语摸不着头脑之时,程司徒却傲然开口道:“萧氏一族欺凌百官,罪大恶极,今日便可诛之!”
“什么!程司徒,你......”萧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程司徒怕是年纪大了,今天早上吃错了药?不过作为萧氏一族的重要成员,他也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旋即他便明白过来,恐怕这程司徒是老皇帝的人,假意投入历王门下,就是为了关键时刻给自己等人来个背后插刀“老家伙实属可恶至极!”
萧启气的紧咬槽牙,手指程司徒骂道:“老匹夫,你安敢如此!你以为勾结西城军就可以诛杀我萧氏一族吗?别忘了,城外五里就是我萧氏兄弟所统之三军,城内如此变故,此刻恐怕城外之军尽已知晓,届时大军赶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萧启,你以为城外之军还能进城吗?”程司徒仰天大笑,一副轻蔑神色。
骑在马上的王必此刻傲然说道:“萧启,你却不知,此刻我西城军的八千精锐已经攻陷了城防,关闭了京城九门,你就是有百万大军急切也不能进城,不多时,你等皆成齑粉矣!哈哈哈哈!”
“什么!?你这个王八蛋!焉敢谋反?”萧启气的脸色涨红,不由破口大骂。萧氏一族之人听闻王必之语也是一个个面如死灰,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瘫坐在地上。
“程司徒,休要多言!你护驾有功,快快将萧氏一族尽数擒拿,朕必重重封赏!”就在众人还在震惊事情的惊天逆转之时,高台之上的老皇帝突然向台下的程司徒高声叫道。
“看来这程司徒乃是陛下的人啊,真是没想到啊!”
“是啊,平时看他屡屡为历王献计,还以为他是历王的心腹,今日方知其城府之深啊!”
众官员听闻皇帝话语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不料这位程司徒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冷笑一声说道:“护驾?哼!天子无德,忝列大位四十七载,未有寸功于社稷,早该废之,今日正要废黜你之皇位,另立新君,安肯护持与你!”
“什么!?这程司徒疯了不成,他居然要将历王一脉和天子一系一并除去,这...这...”一位官员已经惊得结结巴巴。
“够狠!”另一位官员一脸佩服的神色,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是毒辣之极。
“你!...”老皇帝听闻其言,脸色一片惨白,没想到自己千般计划,万种筹谋,居然中了这程司徒之计,想着对方当初向自己表忠心的样子,不由一阵懊恼。
此刻对方勾结了西城军关闭九门,手握上万大军团团围住羽林军和历王铁甲护卫,要将萧氏一族和自己一网打尽,而后再立新帝成其傀儡,他就是下一个历王,好深沉的心机,好歹毒的计谋,而自己的一切计划就要因为对方的背叛而功亏一篑,如何能让老皇帝不气!
老皇帝越想越是怒火中烧,他再也不顾什么帝王尊严,手扶凭栏,指着程司徒声音尖利的高声骂道:“老匹夫,你这无义之贼!必死于刀剑之下!”
“哈哈哈,我看陛下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程司徒不为所动,与王必相视而笑道。
老皇帝见对方不为所动更是生气,跳脚骂道:“程淦,你这个鳏夫!你个老光棍子!断子绝孙的货!”
“什么!?匹夫安敢揭我短处!”程司徒本来见老皇帝猪肝一样的脸色,怒骂自己无义之徒,还不为所动,只是一笑置之。他心机颇深,如今自认已经掌握大局,待除去两方势力,自己就是朝廷的实际掌控者,就算不能登基称帝,也不失为“历王”,但是他也有不为人知的痛处。
当年他年少之时,娶妻生子加官进爵,一时风光无限,却在一次陪同夫人回乡省亲之时,被歹徒劫掠,其妻子均被杀害,他虽然在护卫拼死保护之下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下体受创,从此不能行男女之事,自然也就无法生育,一直被其视为奇耻大辱,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只能宣称自己爱妻心切,之后绝不再娶,也因为如此,本来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家族继承人的他,被家族放弃,后来只能靠各种阴谋手段投入历王一脉门下,几十年如履薄冰,才有了今天位列三公,官封司徒的成就。
只是这段隐秘往事,极少有人知晓,不想老皇帝居然知道,还在这个场合当众提及,他就算是城府再深,又如何能忍。
他仿佛完全忘却了眼下的形势,气的脸色通红,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高台之上的老皇帝,一手提着袍服,高声骂道:“你这个无道昏君!靠嫁女儿找援兵的窝囊废!有何面目揭我短处!”
老皇帝听闻程司徒的话,鼻子差点气歪,胡子都翘了起来,半个身子都探出凭栏,指着程司徒骂道:“你个老王八犊子,凭你也配说我,你想嫁女儿也没有,你个老光棍子!”
“你!...你这个老不死的王八羔子!”
“瘪犊子......”
“王八蛋,你混蛋...”
两个白胡子老头,完全不在乎在场众人一阵抽搐的嘴角和惊诧的眼神,就这样台上一个,台下一个,高声叫骂。
可就在众人一头黑线之际,却不知犹如海潮一般猛扑而来的两万大军已经轰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