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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门外,油纸伞下,脊背笔直站在那里的女子,有一张与许承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只气质却是截然不同,更妖,更媚,也……更多几分怨天尤人。

她下颌微抬,眉眼却微垂,视线落在许承锦手中的那只酒坛子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说话间有种江南女子的婉约,只一身红裙、妆容精致的模样,无端多了几分压抑着的疯狂。

许夫人喜欢穿红衣,而且一定要正红,她对红色有种近乎病态的坚持,仿佛要在这姹紫嫣红的后花园里,以此来证明自己岿然不动的正室地位。

许承锦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这最后一坛酒拿走,就再也不过来了。您多保重,许夫人。”

他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撑着油纸伞,错身之际,对方陡然抬手,将他手中的油纸伞打落在地,雨水哗啦啦浇了他一脑袋,许承锦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许夫人的嘴角抿地紧紧的,瞪着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的许承锦,冷声道好,“好、很好……翅膀硬了,我这个做母亲使唤不动你了,叫你来陪我吃顿饭都叫不动,也是……听说许公子如今可是太医院面前的红人,又与北镇抚司宋大人交好,自是瞧不上这生他养他的许家了。”

秋夜的雨,兜头浇下,冰冷彻骨。

许承锦站在门内一动不动,也没有去捡那把伞,他低着头勾着嘴角轻笑,笑意讽刺凉薄,“吃饭?许夫人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近日找我吃饭又是为何?是为了将你儿子送上盛京适龄姑娘家的床吗?”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对方怒目看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是压抑着的疯狂,她近乎于嘶声力竭地质问对方,“你看看你自己如今都什么年纪了?难道还不该娶妻生子吗?除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有谁会操心你的婚事?你那个恨不得死在温柔乡的爹吗?!”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温柔的皮囊下像是藏了个疯狂偏执的怨妇,仿佛所有人都对她不起似的。

许承锦见了太多次,早已习惯了也麻木了。他将流到嘴里的雨水吐出,抱着胳膊扯着嘴角坏笑,“怎么?跳大神的大师破完风水局,你的肚子还是没动静,所以将脑筋动到我身上,想要个听话乖巧的嫡孙来巩固你的地位拉拢你的男人?”

话音落,“啪”的一巴掌,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的手掌终于还是落在了对方脸上。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舌尖抵了抵那片脸颊,许承锦不怒反笑,他微微仰头看着对面打完了巴掌却又眼神闪烁慌乱的女子……他的母亲。这些年他总是在想,相比于那些一出生就被遗弃的孩童,自己到底还是幸运的,毕竟,他仍然是在“期待”中降生的,这个疯狂又天真的女人,曾经那么期待能用这个孩子拴住一个男人的心。

只是很显然,她错了。这个孩子不够聪明、不够乖巧,不够讨人喜欢……所以,接踵而至的,便是失望之后变本加厉的愤怒和怨怼。一次不甚满意的课业,一个不够漂亮的表情,都可以招致一顿毒打……这样的巴掌,他早就习惯了。

许夫人心底都发怵,“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不应该娶妻生子、承继家业?”

“母亲。”许承锦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温柔的言语落在对方耳畔,“您觉得,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您的儿子,这辈子还有可能娶妻生子吗?今天,儿子我就正式通知您一声,我呀,这辈子注定孑然一身咯!”

说着这样的话,他却似乎并不如何难过,甚至还好心情地笑笑,“至于家业,儿子觉得您还是努努力、抓把劲儿,再生一个嫡子出来吧……否则,莫说这许家家业了,就是您这正室的地位,都要摇摇欲坠了。儿子可是听说了,他最近得了个新欢,好像是异国的舞姬,正喜欢得紧,夜夜笙歌,指不定这枕边风一吹,您这正室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说罢,身形微侧,错身而过,晃了晃手里的桃花酿,“保重了,许夫人。”

他再也没有看一眼身后,就这么仰着头淋着雨,晃着手中酒坛一路吊儿郎当的走到许家大门口,正好见到了许父搂着那异国舞姬的腰肢旁若无人地步上台阶,见着自家嫡子,倒也还认识,随口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瞧,许夫人说的是“回来”,而他这位亲爹说的是“过来”。

许承锦也不在意,晃晃手里的酒坛子,直言,“当年埋在院子里的桃花酿,想起来,就来挖了。”

“晚膳吃了吗?”不待他回答,许父又道,“最近得空的话,过来跟你娘吃个饭,她那脾气愈发不好了,你哄哄她。”说完,拧了拧眉心,颇有几分疲惫模样。

身旁的异国舞姬衣衫单薄,一截腰肢在秋风里吹得起了层鸡皮疙瘩,温言软语地喊着冷,催着回去,对许承锦这位正儿八经的嫡子正眼都没瞧一眼。

许父立刻将发妻和嫡子抛到了一边,搂着新欢回府温存去了。许承锦到底没忍住,冷声质问,“她为何会这样,你当真不知吗?她想要谁去哄,你亦不知吗?这些年来,她纵然诸多错处,可十月怀胎为你生育子嗣操持内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便不能……偶尔去看看她?”

“不能。”许父驻足,却没回头,声音里散了往日风流,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她设计嫁给我那一天,就该想到会有此结局。”说罢,像是被扰了兴致一般,一把推开怀里的舞姬,自顾自拂袖进了府。

许承锦闭着眼站在门口,门房小心翼翼地递了把油纸伞过来,他也没接,冷着一张表情走进了大雨里……他生在这样的地狱之中,这里的每一个人不是疯了就是病了,他怎么可能会将心爱的姑娘硬生生拉扯进来日渐蹉跎着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