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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渊这两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大多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出门,彼时元戈还没醒,等回来的时候元戈就已经歇下了。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道新开的月洞门前站一会儿。说来也是奇怪,不过就是一堵墙改成了一道门,就有种格外真切的同住一个屋檐的感觉。门的那边是新打造的狗窝,温小白似乎并不喜欢它的新家,宋闻渊鲜少在这里看到那只极通人性的小白狗。

小丫头给狗找下人顺便设了个副局的事情他倒是听说了,听说之后顺便让炎火也去下了注,反着下着注——让小丫头玩得尽心些。

今夜回来的时候又近子时,月色清朗,天边无云,亦无风,星子点缀在幕布一样的夜空上,浩渺高远。

宋闻渊正准备和之前一样在门口站一会儿就回去洗漱休息,谁曾想一抬头见着小丫头一个人在屋顶上自斟自饮,好不惬意,低头看来时摆摆手,嘻嘻一笑,“上来喝点儿?”

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宋闻渊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身形利落稳稳落在了她的身边坐了,捞过她手里的酒壶闻了闻,眉头就皱了起来,“哪个给你拿的这粗制滥造的酒水?我去拿两壶好酒来?”

元戈抱着膝盖摇头,仰面看天,“没事……今日去醉欢楼的时候,遇见了之桃,被她叫着喝了酒,她三两口就醉了,这是剩下的,被我给拎回来了。”说完,懒懒地笑,似乎颇为得意于自己如此“勤俭持家”。

宋闻渊的关注点明显不在酒上,锁着眉头问她,“怎么又去见那女人了?”

“陪大哥去的,乔装成了他的小厮,去套套小柔的话……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之桃,她大抵是心情不好,拉着我要喝酒。”元戈温声解释着,下意识避开了之桃心情不好的原因,再次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你安排一两个信得过的,这两日盯着虹岚些,小柔说她的逍遥酒就是从虹岚那边买的。”

“好。”宋闻渊点点头,又绕了回去,“既是乔装成了小厮,之桃如何还能认出你来?那女人看来也不简单,往后她面前你少晃悠。”

自己的妻子被别的女人惦记着……这种事情怕是搁在哪里都是独一份的,宋闻渊没好气地补了句,“听着没?”

“我没在她面前晃悠……”元戈好脾气地笑,“就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她大概就是想找人说说话,见我面善罢了……也不算全无收获,她说这阵子三楼除了小柔就只有一个戴面纱的姑娘能上去,那姑娘右耳耳下有个月牙形的印记……”

“嗯,我让人留意着。”宋闻渊就着她搁在身边的酒杯里倒了酒,端着尝了口,入口微涩,经不起细品。喝完一转头才注意到,整个屋顶上统共就那么一只酒杯,如此说来……他眸色渐浓,压着嘴角笑意柔软,将剩下的小半杯酒递给了她,才道,“上好的琉璃盏,用来盛这酒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葱白指尖覆于酒盏之上,于深浓夜色里有种惊人的脆弱与美感。

让人攥在掌心,藏起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从她手中端过酒杯交到她的另一只手里,低着眉眼五指相扣,才轻声说道,“宋子尧本性不坏,但脑子不大聪明,容易坏事。你同他一起我总是不放心,往后醉欢楼那边我让人盯着,你若是要去等我陪你一起。”

想了想,又加了句,“可好?”

对方指尖抚过手背,有种隐约的酥麻从肌肤蔓延开来,元戈偏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因为一场意外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男人,不答反问,“宋闻渊……醉欢楼的背后是谁,你知道吗?”

“之前未曾留意过,我让人去查查。”

“宋闻渊……”她又唤他,却没了下文,反倒一手枕着脑袋就势躺下,看着夜幕月色清朗,夜风习习。盛京城的风比知玄山的暖和,秋天的知玄山夜色凉如水,她又自恃康健,好动贪凉,槿素便总是捧着她的披风到处寻她,有时候是在屋顶,有时候是在树杈,有时候又在哪个不起眼的山石之后。

槿素不会武功,每次都气喘吁吁叉着腰骂她。

曾说之桃的身上有些故人的影子,此刻才恍然,到底是不同的。若之桃是绵羊,那槿素就是一只兔子,看似绵软可爱,可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上了知玄山之后的槿素,更是元戈指哪她咬哪……如今想来,也许本来就是一只披着兔子皮囊的狼崽子呢?

元戈压了很久的情绪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初见端倪,宋闻渊紧了紧攥着的指尖,并不催促,只耐心应着,“嗯。”

“宋闻渊。”她又唤,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映着天边星子,却黯淡晦涩,“宋闻渊,你有没有怀疑过知玄山……元戈精通医术擅长各种毒药,她尸骨刚冷,盛京城中就开始盛行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你……就没有怀疑过?”

怎么可能没有怀疑?

甚至在更早之前,宋闻渊就已经开始注意知玄山了——知玄山被捧到了太高的位置上,许承锦是去了知玄山才有天赋的吗?为什么去之前是不务正业的二世祖,去了几年回来了,便是宫中太医都要尊一声“许公子”?这其中的确有真才实学的成分,但不可否认,也有“知玄山”的面子。

朝中青年才俊身上背着“师从知玄山”履历的永远比单凭科考爬上来的更容易得到升迁,试问,这样的情况下但凡有些门路的,谁不想去知玄山上镀一层金?若敲不开正经的门路,那旁门左道试一试?

任何一个久负盛名的门派、组织、甚至只是一个家族,都是藏污纳垢的极佳之所,何况是知玄山这样一个足以给人镀金的……学术圣坛?

只是……他垂眸打量躺在身边的元戈,言语温和态度却坚持,叮嘱道,“知玄山的水太深,纵然你与元戈相识,也不要去碰。”小姑娘胆子太大,有时候纵然耳提面命着,也让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