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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当即赶过去,来到衙役所指的位置,在一棵槐树背后,发现了那只人手,这确是一只死人的手,看样子是整个人被埋在了土里,只有一只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露了出来,细看之下,这手的指肚和指背上有很多茧子,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多半是习武之人。

李少尹指挥衙役们,顺着手往下挖,不多时,便挖到了肩膀处,竟然是一具无头的尸体,断裂的脖颈处撕裂的伤口已变成了暗红带黑色,看样子死了有段时间了,伤口比较整齐,大概是被利刃之类的兵器割掉的,等衙役们把尸首全部挖出来,一具身着黑色夜行服的尸身赫然呈现在眼前,李准吩咐衙役,将尸身带回去交由仵作检验。

不多时,京兆府的仵作便得出结论,死者死于丑时末,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用刀从背后一击毙命,刀口从背部脖颈下四寸脊椎处刺入,随后又被重物从背后撞击,脊椎折断,造成死者立时毙命,死者右臂上还有一处伤口,在手腕处往上一寸的地方,应当是被弓弩一类的兵器所伤。

至于死者失踪的头颅,仵作说从脖颈处的伤口来看,并非寻常利斧之类的粗重武器砍剁所致,而是行凶之人使用夜行刀之类的兵器将死者脖颈慢慢割断,另外还从死者右臂上发现了一处蜈蚣纹身,经仔细辨认,京兆府及羽林卫却诸人无人识得,这纹身不知是寻常纹身还是有什么指代。

此外还有一点颇令人感到诧异,死者身中剧毒,运回京兆府不多时,全身已呈现黑紫色,除伤口处,四肢及腹部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大范围溃烂,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霉臭气味儿。

李准让京兆府衙役在周围几坊张贴悬赏榜文,有见过可疑人员的到府衙录口供领取赏银。

但一连过了两日,都没有一点线索,一筹莫展之际,仁宝斋的老先生来了,是卫蹬请来的。原来皇甫泰和卫蹬商量后,觉得他是个极难得的人才,和仁宝斋老先生商定,聘其担任羽林卫首席医官和仵作,尽管羽林卫并未设置此职,但二人还是以书面文书的形式约定出了一个首席的职位,按月领俸,从羽林卫军款中拨出。

老先生也欣然接受,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是很难一生甘于平淡的,恐怕埋没了自己的一身本领,愧对先祖,倘若长久的沉寂之后,能遇到一个能施展才华的机会,看似漫不经心,却一定会紧紧抓住。

老人家不愧是一流行家,不光医术高超,阅历和见识也极为丰富,略瞧上一瞧,便判断出此人是先服毒,还未毒发时,就被人用刀刺伤,接着受到致命撞击。

京兆府的衙役用一脸崇敬的表情向老先生请教此人身上的纹身来路,老人家思索了片刻,说道:“是前朝叛臣史友闻军中纹身。”

史友闻,突厥人,出身于西域龟兹国,传说其容貌丑陋,但通晓多种语言,善人事交通,应征前朝募军,参与过多次战事平叛,在前朝皇帝亲征河东节度使叛乱战役中护驾有功,为上所赏识,累积军功晋升至河北节度使,曾两次反叛前朝。

前朝灭亡后,他率军与我大皓军队多次发生战争,投降我朝后又打着恢复前朝的旗号叛乱,最后被其子所杀,其残部至今仍隐藏在各地从事反叛活动。

据老先生所说,史友闻是西突厥分裂后散落在龟兹的一支遗民中人,这支遗民当初在龟兹仅剩两百余人,族人身上皆有蜈蚣纹身。后来,史友闻带领族人通过各种不为人知的手段发展壮大,取得国王的信任,成为龟兹国的一支重要势力,随后又带领部分族人离开龟兹,招兵买马四处征战,再后来,由于战事不利,请降我朝,朝廷将他安置在甘肃一带,在他反叛朝廷后,曾令部下亲信之人皆纹此族徽于身上,立志复国,因此,此人应当是 史友闻部下无疑。

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大皓朝也已经建立了六载,各地的反叛势力被消灭殆尽,转入地下活动的隐秘组织也大多衰微,不足以成事,难道他还有不少残部还不死心?想暗中潜伏行不轨之事?

卫蹬则提出了疑问,万一这纹身只是巧合呢?不得不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来。

皇甫泰吐了口痰,皱眉道:“可能性极低!你见过谁把蜈蚣纹在身上的?有病啊?听说过想当龙的,没听过想当虫的,喜欢搂着蜈蚣睡觉?”卫蹬点点头,说皇甫泰分析得有道理。

说着话,老先生又扒拉起那具尸体的脚来,因为他发现了死者身上刚被忽略的一个重要特征,死者两只脚的大拇指和旁边脚趾的缝隙很宽,而且脚趾内侧有厚厚的茧子,“东瀛人!”他说道。

“妈了个巴子。”听老先生这么说,皇甫泰当即便骂了一句。

卫蹬问皇甫泰:“将军以前跟东瀛人干过仗?”

“以前还在北疆军中的时候,朝廷临时抽调我们到东南围剿过倭寇,怎么,你小子打过倭寇?”皇甫泰问道。

“瞧你说的,我虽然军中的资历比不上你老哥,倭寇还是打过的,不过是在台州和倭寇打过一小仗。”卫蹬说着,忽然也骂了起来,“娘的,连一小仗都算不上,这伙人就是一帮流窜犯,属泥鳅的,一小拨人,杀完人抢完东西就跑,我们是拳头打在棉花里,无从着力,跟他们打仗,没有不憋气的。”

皇甫泰说道:“我们那会儿的情况比你也强不了多少,好在现在情形却好了不少,东南各军摸清了倭贼的偷袭方式,已有了灵活应对之法,再者说了,毕竟就是一屁大的小国,去年东瀛来使朝见我朝,圣上让使者给东瀛岛主带口信,措辞严厉,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属民,不然就亲自动手帮他们管教管教,东瀛岛主畏惧我朝天威,怕惹祸上身,出兵把这些犯我边境的倭贼给剿灭了不少,不过,近来这帮人好像又有作死的迹象。”

我摆了摆手,提醒他们扯远了:“倭寇之患,由来已久,不是短时间内一仗两仗就能解决的,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就会跟苍蝇一样没完没了地烦你,还是先说说眼下的事儿。”

“说来也怪,先生,您没弄错吧,这纹身您确定是史友闻部下的标记?他们都是西域人,再不济也是西北那边的人,怎么会是东瀛人?”卫蹬奇怪道,“难道东瀛人从东南跑西北作妖去了?步子迈得这么大,不怕扯着蛋?”

老先生分辩道:“这我要是能认错,老朽这首席仵作就让给你来做。”

卫蹬紧了紧衣领说道:“您玩笑了,这您让给我我也干不了啊,杀人我会,扒拉死人我可干不来,不过话说回来,得亏这东瀛人还没跑到京城犯案,不然我第一个砍了他们,都说东瀛刀厉害,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胜了我手中这把横刀。”

“恐怕你做不了第一个。”李准插话道:“京师近来发生多起盗案,京兆府已拿下数人,都是倭贼,他们已经跑到京城来了。”

“沿海至京城相隔如此之远,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倭寇来?绝对有问题。”我问道。

李准说道:“这些人说实话,跟长期在东南沿海作乱的倭贼还不太一样,起先他们只承认自己是从东瀛偷渡来的流民,用刑之后,态度好多了,他们当中有人供述,是一些东瀛的大名,奥,就是东瀛的土地主老冒儿,指使他们乔装深入到我朝内地制造事端,至于和东瀛岛主或者我朝奸人有无什么关联,目前还没有审出任何线索,不好妄下定论。”

“善哉!那就麻烦李兄了,你老兄也悠着点,能审就审,审出来最好,不能审就先放放推一推,升迁最重要,不能影响你日后坐上京兆府大尹的位置不是。”皇甫泰打趣道。

李准斜睨道:“恶心谁呢?告诉你,惹急了我,我才不管什么大尹少尹、岛主倭寇的,扒了他们的皮。”

我们东拉西扯一直聊到了日头偏西,衙役们进来禀报,他们几经探查问说,在择善坊发现有一更夫称见过一人,和此人非常相像,衙役们把更夫带到了京兆府,听侯问询,李准命他们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