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草觉得庄苑疯了, 不敢再刺激他,含糊应下后转头出来又掏钱去看了庄苑的儿子, 庄欣。庄欣不及庄苑重要,如果没把他爹抓来估计待遇会好一点,他爹一头撞进姜武的手中后,庄欣就被锁到了马圈里,跟马夫吃住在一起, 乍一看倒像是侍候马的奴隶, 没人能想到这个头脸都看不清,被马粪糊了一身的人会是庄欣呢?
马荣带路,庄草一见庄欣不由得老泪纵横。庄欣看到庄草也痛悔难当, 呜呜哭着给庄草磕头, 抱住他的腿就不撒手。
无奈,庄草此刻带不走他。但他倒是想到了能尽快把庄苑父子赎出来的办法。
他请马荣带路再次求见姜武, 言称愿以双河城军书交换庄苑与庄欣。
姜武摇头:“那不够。我要你庄家从此在双河消失,不能再回家乡一步。”
庄草目瞪口呆,跟着就浑身发冷!
他没有迟疑, 立刻答应了下来。
深夜里,一行二十几辆车匆匆离开了双河城。他们连夜赶路,一刻不敢停。
在长山脚下,他们看到了路边两个被绑住的人,他们下车把这两人抬上车,这两人正是庄苑与庄欣。
庄欣数十日没有吃喝,只能混在马圈里偷吃马粮, 喝马喝过的水。他双目紧闭,浑身滚烫,人事不醒。
庄苑只是被人绑了起来,还堵住了嘴。人是没事的,一被救到车上,解了绳子,灌下一碗浓茶,之后就开始发火了。
他抓住庄草大骂:“你这是要毁我庄家!!”庄草一把挥开他的手,庄苑年老体衰,竟然被他打开了,但这也比不上庄草敢对他动手的震撼,庄苑震惊的看着庄草。
庄草目眦欲裂,压低声颤抖道:“你知不知道?只差一步,庄家就会被杀得鸡犬不留了?”
“他们不敢!!”庄苑呶着嘴,强道。他隐隐有些发抖,色厉内荏。
“不敢?”庄草冷笑,“现在城外全是乱兵、流兵,如果我照你所说的烧了军书,他们冲进城里把庄家一家老小全屠了,谁会来替庄家喊冤?姜将军恰好可以带人进城平乱,理由都是现成的。到时人人都会夸他……”
庄苑强道:“照你所说,那姜将军又何必放我们一条生路?焉知他不是在骗你!”
“我宁愿信他是个磊落汉子,心有不忍,放我们一条生路。”庄草冷漠的看了庄苑一眼,“也不愿意听你的,送全家去死。”
庄家逃了。
双河城顿时人人骂个不休。但庄家就是跑了,趁夜,悄无声息,带着家小,溜得无影无踪。
前几日庄草还把庄家家财都给运出去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他所说送到姜将军的大营去了,还是……他们庄家玩了一招金蝉脱壳?
双河城家家户户都惶恐不安,思来想去,只得先闯到庄家把双河太守的印拿到手里,再在庄苑的书案上翻了一通,想抓到他的一二罪证。结果庄家逃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些人再一想,索性造了罪证出来。
姜武很快就见到了庄家的罪证,不是别的,正是庄苑写给朝午王的一封信。写在一卷簇新的锦帛上。
先王,姜元在把姜鲜的尸骨迎回来后,也算是把朝午王给废了。
没有明着废,但生前的事一件都没有记下来,死后也不是以鲁王的身份下葬,而是以姜氏的身份附葬。等于把朝午王这三十年给一把抹去了。鲁国历史上,只有姜鲜这个不及继位就去世的大王,然后就是承自他的先王。
既然朝午王成了伪王,他曾经颁下的王令就是乱命。幸好,鲁国各城池的继承基本上是父子相继,也就是在朝午王那里走个过场,不需要他亲自选拔官员,亲自任命。所以大半的城主、太守都不算是乱命。
可如果他们自己向朝午王表示尽忠了呢?
这些人伪造的就是庄苑亲笔向朝午王跪、叩,以其为主的一封信。
这个罪证栽的是很有水平。
但这些人郑重其事的把罪证送来,姜大将军好像并没有很在意……
姜武对吴月说:“把这个也送回去。”
吴月奇怪:“几十年前写的什么东西,真能有用?”
姜武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都说不定。”万一呢?说不定姜姬能用得上。
于是,第一波战利品终于送回乐城了。其中有双河的太守印,金溪与金河的官印。
在乐城,已经快到冬天了。
寒风瑟瑟,可街上的行人却半点也看不出寒冷,街上仍旧人潮涌挤,甚至比过年时的人还多。
大王出题,整个鲁国,甚至魏、赵、郑、晋的人都来了,他们要在大王面前答出题目,一举成名,天下尽知。
姜姬在读信,这是第一封,以国书形式递给她的“情书”。
年轻的晋王在向她求爱。
她读完问蟠儿:“不知是何人替晋王捉刀,写得不错,读起来朗朗上口,谱成曲子都可以唱出来了。”
如果说这个时代有什么是足以称道,后世比不上的,就是他们的文章。
她记得有一个说法,当文字还没有演变为大众沟通的工具时,它更像是一种艺术。
使用它的人越少,它就会越精致。
现在这个世界会使用文字的人全都位于金字塔顶端,这让它的使用和传播有了很多附加的意义。
如果书信、文字不够优美,那甚至会让人耻笑。观文识人,这就让文字变成了衣饰,有时甚至会产生像整容一样的效果。
她会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她收到了很多、很多的“情书”。从情书上看,她恍然觉得自己成了倾城佳人,而给她递情书的人无不对她情根深种,而且他们全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伟岸男儿!
有知识渊博款的,有谦谦君子风的,有臂上能跑马的壮汉,也有面如蟠郎式的美少年。
……其中夸自己容貌长得好,不比蟠儿和白清园差的还不少。
除了这些走心的,还有直白风的,上来就说自己家财万贯,扛得住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当然,也有像晋王这样以小可怜身份出现,企图令她怜惜的少年。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身份上也是千差万别。
有晋王这类王公,也有世家子弟,更有自称山林野樵的人,不过看他写的文章,她对这个野樵的兴趣倒是比其他人都更大。
她现在已经不算太吃惊了。比起姜旦和姜扬,她这边会这么受欢迎也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有她宠爱蟠儿与白清园的事也让别人觉得她对情人的身份是很宽容的,什么人都愿意接受。
蟠儿接过来放在箱子里,看公主又拿起新一 卷来读,问:“公主,大将军送回来的东西,要怎么处置?”
姜武做得比她想像的要好。她竟然有一点失望……可能在她的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够出点错,再让她救一救。这样他们两人之间的僵局说不定能打破。
提起这个让她没什么精神。
“让大王颁几道王令,改双河、金溪、金河三地为安城吧。”三地合一,这样也就不必再去跟那些人纠缠,打破旧规矩,创造新的比去改变旧的要容易得多。
如果她能把乐城也给这么改一改就好了。可惜不行,她要敢说迁都什么的,乐城非翻天不可。
王令下发没有引起丝毫的动荡。其一是庄家逃走的事已经渐渐流传过来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庄家先是袭击了姜大将军的队伍,打输后又自己跑了,可见是心中有鬼。没鬼的话,他为什么不说呢?就是对着姜大将军没办法讲道理,难道不能到乐城来对大王讲吗?离双河最近的建城王家也说没听说过大将军有什么恶行,大将军只是去了金溪与金河,还有王令在身,根本没有靠近双河城。
这一切应该都是庄家自己搞的鬼,现在是怕被大王问罪才逃了的。
既然无人替庄家喊冤,庄家就被打成了罪人。
其二,现在人人都盯着大王出的题,哪有工夫去管一个远在天边的城池是不是换了主人呢?
大王的题现在已经有几个人答上来了。
一个是刘氏兄弟,刘竹与刘箐。
一个是田氏子弟,田分。这个田氏并非是莲花台八姓中的田氏。
一个则是樊城顾家子弟,顾釜。
要说这三人之中谁最让姜姬吃惊,就是顾釜了。
因为他的答案是买来的。
而最让她惊喜的是田分,他对着姜旦说了一大通让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她在旁边听着也觉得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但这不是他说的没道理,而是他自己所想的还没有形成系统,那些东西全挤在他的脑子里。只要假以时日,难保她不能得一个数学家出来。
刘氏兄弟就有些不功不过了。他们算出的数值与田分相似,但因为其家世,注定她不能用他们。
三份答案都差不多,数值有偏差是因为计算方法不同,原始数据也有差异,但互相印证反倒能说明他们得出的比率是对的。
参考这个,她大概就能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