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殿内的男女之声刚刚停下来。
姜姬把姜武推下去,这才能痛快喘气。闭眼呼哧好一阵, 气息才平缓下来,再睁眼, 姜武已经坐起来了,那张盖满半张脸的大胡子格外引人注目。
刚才她亲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胡子的问题。
……不过确实感到有毛缠在舌头上,很讨厌。
她把他拉下来,趴到他身上。他胸口起伏,还有些喘。伸手把她搂到怀里,两只手已经不老实的往腰下摸了。
“等会儿。”她把他的手打开,“你不歇歇?哪儿那么多劲。”
姜武的眼睛里倒映着烛火, 像在眼睛里点了两颗小星星。
他沙哑的声音说:“一年多没见了, 还不让我多摸摸过过瘾?”说着,手已经又放回原位,上下揉捏,百般不舍。
姜姬得意道:“三宝张大了, 吓你一跳吧?我以前都没有教她喊爹, 怕她先喊了别人。你回来才开始教,立刻就知道你是爹了。”
姜武:“嗯,她还说她爹长了一张猫脸,全是毛。”
姜姬笑倒在他胸前。
公主城中当然也养了猫,专用来捉老鼠防疫。三宝自然认识猫。她身边的男子哪怕是侍人都会蓄须,但都是蓄得文士须,极美, 极飘逸的。像姜武这样充满原始野性美的胡子她是没见过的,一看到盖了半张脸的胡子,就说她爹这是毛长到脸上来了。
“明明是你的毛多。”姜姬摸着姜武的脖子说。姜武的毛比一般的男人要茂盛得多,从肚脐眼那里就长了一线黑毛延伸向下,上面的胡子也是长到脖子里,头也是又黑又硬又多。
姜武被她摸着脖子,不得不把头仰起,道:“明明是你的毛病多……非要我全剃了。”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感受……
“毛多也没什么不好,以后不剃了。不过胡子还是要剃。”她说。
第二天起,姜武就不再宫里了。他要去把花家军给打散。
他拿着花万里的虎符当做调令,把花家军中的花家亲信将领都给调开,半途投效而来的,都让他们走了。
如今被“精简”过的花家军只有八万余人。
不同的是,他们全是花家精锐所在,也只听花家号令。
姜武也没打算收服他们,但是需要给他们“找点事做”。
他来到“收留”花家偏将的院子里,对他们说,花万里可以见他们了,但不能都去,人多眼杂。
下的花晚香立起眉毛,说:“那依你说,咱们谁去?”
他是个年约三十许的青年将军,也是花家养子出身,从小被花家养育,不知父母是何人,习得一身好武艺,与花万里是从小长起来的情谊。
花虎骂花晚香:“不要吵闹!像什么样子!叫人笑话!”
他是带艺投身,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不过因为武艺过人,忠心不二,深受花万里的父亲,花千降的看重。
所以花万里也非常信任他。他也对得起花家父子的信任。
姜武扫过这屋里的人,对花虎说:“虎爷,公子要见你。”
花虎看了一眼姜武,他当然信不过这半路冒出来的“武江”。特别是他和花万里一起离开后又自己独自回来,身上还有花万里的虎符为信物,要散去半路投效的那些人马时,花虎便笃定此人有鬼。
也是他劝服众人暂时听“武江”的。
因为花万里可能就在此人手中啊。
现在姜武说花万里要见他,屋里其他花家兄弟都在看他,花虎就站起来,卸去武器,脱下甲衣。
“我可以现在就跟你走。”花虎说,“只是你要保证,公子平安无事。”
姜武点头:“公子无事。既到了此处,我也不必再瞒各位。我是鲁国大将军,蒙先王赐姓姜,名武。今时今日,我鲁国与花公子盟约已成,我与诸位,也是同胞兄弟了。”
姜武的话确实让在座的花家将军们都愣了。
原来是鲁国。
这鲁王,一地诸侯而已,真有问鼎之心?
什么叫与花公子盟约已成呢?
一时之间,屋里的人全都心神不定起来。
他们本以为最多是凤凰台下几家相争,可一旦牵扯上诸侯王,事情就不一样了。
花虎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看到大家眼神不对,都盯着姜武,他说:“一切,都等我见过公子再说!”
有他这句话,勉强安抚下了屋里的人。
公主城中,姜姬让卫始去陪花万里。
段小情听了以后,有点不服气,第一次争起来:“卫大夫一路辛苦,还是休息几日的好。”
——你刚来什么都不懂,我来!
卫始端坐一旁,含笑道:“段大夫平日只见过和风煦日,不曾领略风刀霜剑。与花万里这等人相交,并非那么简单。”
——你太弱了,没干过大事,怕你坏事啊。
两个头花白的半老头子在这里争起来了。
姜姬把阿陀叫过来,笑眯眯的问他学习怎么样了?还能跟得上吗?
阿陀上次自荐去凤凰台不成后,根本没有时间沮丧失落就被姜姬推给段小情去打下手了。公主城现在人口还不算多,成分简单,就是民、商、兵、丁等四类人口。
但因为近来动作频频,突然涌入了许多兵和商。兵是游兵、散兵;粮草一类的吞吐量近几个月以来也陡然大增。
还有姜武这次从花万里手下偷来的几支无主之军,稍稍统了一下人数,竟然也有小两万人!
阿陀前脚刚被拖去计算每日进城、出城的粮食数,统计它们的产地,刚刚入了门,昨天又被拖去计算给新兵的粮食要多少。忙得焦头烂额,昨晚上一夜都没合眼。
因为姜姬要求是粮草三日一放,也就是说,这些没有养熟的兵,手中的干粮只够吃三天的。
他就需要根据这些士兵的每日所食,计算出三日所需粮草,再去找段大夫拨给,再回来放。
说起来轻松!可阿陀以前一直是纸上谈兵!不管是在浦合还是在魏国还是后来又回到鲁国,他只是在不停的学习,学习,学习——还没从来没有接触过实务。
偏偏公主姨母在听他说了他的“雄心壮志”——这是姨母夸他的话,可他觉得不太像夸……
姨母说,他就是书读得太多了。他现在书肯定是读够了的,那就去干活吧。
他本以为就是一道简单的计算题,可当他算出三日所需粮草后,去寻段大夫,段大夫却笑着问他:可知城中存粮几何?
阿陀:……
当然不知啊。
段大夫:可知每日库中进粮多少,出粮多少?皆用于何地?
阿陀:……
他还是不知啊。
段大夫就笑着告诉他,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只能告诉他,每次拨给他的粮草只能是他所报数目的三分之一。
阿陀还没蠢到只拿着这三分之一的粮草走,然后让兵营的兵们饿肚子。
他只是愁要怎么补齐数目,然后段大夫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看到爹“欺负”段大夫,他难免心中欢喜,嘴角一翘。
姜姬看到,点点他:“被段大夫欺负了吗?”
阿陀摇头:“是小子无知。段大夫教导了我两句。”
姜姬看他胸有成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让他自己慢慢悟吧。
这世上的事,总是自己动口容易百倍,别人动手困难千倍、万倍。
他一句“我想在鲁国当魏王”说起来简单,事情却是都要鲁人去替他做的。
也怪卫始对他太好了,从小除了“你是魏太子”之外,别的都替他办好了。连他怎么当魏太子,怎么跟魏王相处,怎么取信魏人,都一一教导。就差连饭都替他吃了。
而他在魏国学来的也是勾心斗角的鬼域伎俩。魏王,魏臣都不可信,更让这小子满脑子都是晦暗的念头。
直白点说,中二入骨了。
要是不把他拉回来,他日后只会越长越中二,直到眼前心中没有一个好人,天下没有一处净土。除了自毁,还会毁人。
卫始拿他当亲生儿子看。真到那时,卫始估计也保不住自己,只会跟他一起掉进深渊里。
幸好还不迟。
她对阿陀说:“你一会儿跟在你爹后面去吧。”
阿陀连忙答应下来。
卫始去见花万里,顺便也见了花虎。回来对她说,花万里对“太子”之事深信不疑。他没有把“太子”的事告诉他的亲信,只说他要暂时隐藏在此,让花虎派人回凤凰台报信。
卫始问她:“让不让花家人回凤凰台?”
不让,就在路上安排劫杀。
姜姬:“让他们回去。我还嫌这事不够大呢。”
徐公真是老而弥坚,她把陶然和花万里都给搞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凤凰台竟然也没乱!
这老头子!
河谷,祁家。
“陶公,陶公一路辛苦!”祁家四十多口出城相迎。
一架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马车停下来,从车中走出的正是陶然。
他逃到祁家堡之后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就请祁家送他离开!
现在,他离凤凰台越远,越安全。离得近了,一来被人抓住后,屈打成招,他再有能为也无法回天;
二来,他总觉得眼前迷雾重重,到现在命悬一线,仍不知到底是谁在背后要取他性命。
只能暂时离开,日后待看清了再做打算。
祁家与他的渊源尚在三十年以前。没有人知道,他三十年前曾与祁家一女结为夫妇,但两人至死没有见过面。
他与祁家议婚前后四年终于成事,此女在祁家礼成,本待到了凤凰台后再行一次昏礼,他却在凤凰台又娶了另一房妻子。
祁家女只好留在了祁家。
仍是他的妻子,只不过暂时请祁家替他照顾而已。
此女在七年后去世。
陶然亲自来到祁家迎走她的棺木,送回陶家祖地下葬。
之后,他与祁家也没有断了联系。
这段过往,在凤凰台无人知晓。
陶然来到祁家,先去祭拜先人。祭过后,他才坐下来,与祁家人商议。
祁连山是陶然之“妻”的弟弟。当时祁家越过其兄选他为家主,就是看在陶然的份上。祁连山自然对陶然十分尊敬。
陶然问:“河谷四城,近年来收成如何?积谷多少?”
祁连山道:“近几年天候好,无冰无雪的,大多一年都能收上两次。已经攒了四万万斤粮食了。”
陶然拍掌:“好,好,好!”
祁连山问:“姐夫,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好了?”
陶然笑道:“是好事,是大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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