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将军!”合山郁氏族长携族中美女十分胆颤的跪拜在姜武面前,膝盖下是累累黄土, 连张席子都没有。
“老人请起。”前来扶起郁氏族长的是姜武手下的幕僚, 姜武一眼都没有看这些人, 大步略过后, 径直往明显是被解救出来的鲁人那里去了。
郁氏族长更加胆颤, 紧紧抓住前来扶他的这个人——听口音是大梁鸡西人!
“世侄!世侄可是鸡西人?”
这人亲热的低声道:“正是,在下鸡西翁氏。”郁氏族长颤声道:“世侄,我与你翁氏长辈曾有一面之缘!我二人曾同赴当年徐家徐公六十大寿的寿宴!”鸡西翁氏这个人也没说自己是偏支旁系, 这些说了也没用, 当即认下世伯:“原来是世伯!世伯, 小侄这里有礼了!”郁氏族长连声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他看到那边鲁人跪在姜将军面前,痛哭失声,更加胆颤:“世侄!世伯全家『性』命都托在你一人之手了!你一定要救一救世伯啊!”
谁能想得到呢?午后, 他正在榻上午睡,突然听到下人传言说有望见远处有大批人马前来。
他匆匆起身,命人去探问到底来者是谁, 有什么来意?一边命家中备酒,以备来客。
不料来人车马不停,径直到了城下, 既不喊话,也不递帖, 运来投石车就往城中投石!
他听到报信, 匆忙派将出阵, 兵马未集结起来就听到城门处爆发巨响, 仿若雷鸣!
跟着城里就听到呼喊从城门处传来,『乱』声嘈嘈。
他的将军匆匆带人去查看,两刻后将军跑回来,滚下马跪在他面前,声『色』齐变:“城……城门被攻破了!”
“什么?!”郁氏族长顿时就站不稳了。
将军话无轮次:“不知是何物……神器……仿佛是巨石……有火光巨响……有人在侧皆伏倒,唤不醒,如死一般……”
其他人答的也叫人害怕。
“地动山摇……”
“地颤……屋倒……”
郁氏族长逃又没办法逃,只好命人再去探。此时肯去的皆是勇士了!
重赏之下,勇士带着人去了,稍后回来终于得知了来人的姓名和来意!
此人乃鲁将!
闻听鲁人在此受害,特意前来相救鲁人。
郁氏族长颤道:“吾族亡矣……”
唉,为什么要抓鲁人呢?又不好抓!抓来也不好管!还跑了那么多!
之前跑了的还时常想偷溜回来救其他人,已经成了合山附近的一股悍匪。
结果现在鲁国将军来替他们报仇了!
跟着就听说了,闯进来的鲁兵四处烧杀抢掠,比强盗还像强盗。他们有原来逃走的鲁人带路,一路找到关俘虏奴隶的营地去,这一路上所有的房舍官舍都遭了殃。
现在已经向这里来了!
郁氏族长顾不上晕倒,立刻命人带上家里所有的财物,以及家中最美的女人前去求饶!
姜武命人查清到底有多少鲁人被掳到这里,还有多少鲁人被掳到了其他地方。
至于郁氏一家,自然要下狱了。
但姜武并不是想占领此地的。
所以立刻就寻出合山第二大姓邓氏,令其暂代城主一职,代管合山。
邓氏战战兢兢,且疑且忧。
但好歹还是走马上任了。
至于抚军的那一套,各家都熟练得很。从郁氏换到邓氏,姜武的待遇不但没降,反而升高了!各家的小美人都送来供他消遣取乐。
军中其他小将亲信嘻嘻发笑,看姜将军拒美。
钱、粮、酒、肉、人。
曲艺就算了,粗人不通管弦,真叫他们赏歌赏曲也赏不出来。
其他管够就行。
待查清此地到底掳了多少鲁人为奴为婢,又有多少鲁人不幸丧生于此,姜武待一一算清后,找郁氏要钱。
郁氏等人被圈在屋外野地里,受风吹雨淋之苦,又亲眼见到合山城易主,纵使没受刑,也心肝俱裂。
于是就病了不少。
姜武是仁义之师嘛,病了的就移出马圈,放在外面搭个棚子,还有草席可以躺,很舒服了。
如果有不幸归阴的,姜武也准孝子贤孙送其下葬。
等郁氏赔尽家财后,姜武仍没熄怒,将郁氏一族男女尽皆赶到野外,称要让他们舍了华服美食,高屋广厦,尝一尝鲁人受过的苦。
那个鸡西翁氏的世侄看在家中长辈的面上,特意替郁氏族长准备了一驾马车,很有面子了。
于是郁氏一行人被姜武赶到野外后,眼睁睁看着姜武带军痛快撤退,没有留在合山作威作福。但等他们再去敲合山城门,合山城就不肯放他们进去了。
徐茶从头看到尾,越看越心惊。
这难道真是这个武夫的计谋吗?这等攻心之计,何其高明!
他再见姜武时眼神都不对了。
姜武命人将解救出来的鲁人送回江岸,让他们乘船回江南去河谷。
不料鲁人送走家小后,所有的壮年男子都留了下来,愿随姜武去解救其他鲁人。
姜武叫人挑出不足十岁的,不足常人肩高的小孩子,再将有病或有疾的都挑出来送走,剩下的愿意留下的,全都记成军藉,先发饷钱与粮食,再让他们报上家人或乡亲的姓名,等到了河谷以后,可减免税赋劳役,盖房子分地也都有好处可领。
徐茶更惊讶的看到这一套烦琐的事情在姜家军中竟然轻车熟路。不管是军中小吏还是鲁人都习以为常,不见慌『乱』与马虎,轻轻松松的就全都做完了。
之后新兵编入营中,也迅速熟悉起来。
等到吃饭时,煮熟的鼎食一飘出香味,新兵老兵都放松了下来,有人落泪,有人哼唱着鲁音,整个营地都变得祥和了。
徐茶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有这样的一支强兵,雄兵,何愁这天下不归于其手?
但更大的疑『惑』冒了出来。
——手握如此强军,姜武为何宁可伏于公主之下呢?
此军离开合山城,行出去不过十五里,就有另一城的人携礼前来赔罪,道情愿放出城中所掳鲁人,再加上重礼,只求姜将军息怒。
这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救回了被掳的鲁人。
再往前走,又遇上几拨被赶出城的鲁人。但紧接着就发生了有城为了防止被姜武找上门,竟然意图将掳来的鲁人全都杀掉,结果被鲁人反抗,最后打起来的事。
幸好姜武洒出去的探马发现了那座城起了火烟,出于趁火打劫的念头引了两支旗过去,正好救了拼死反抗的鲁人。
等探马回来后,姜武才命人过去。
城已毁于一旦。
姜武手下的士子们立刻挥毫泼墨,大书特书此城中之人的阴毒狠辣。衬着前几座城客客气气的把鲁人还回来的举动,更显得这座城的人死有余辜。
姜武见此城已毁,自然不能怪自家人打起来时总放火,杀起来太没有节制。再看鲁人个个伤重,死伤不小,更不能善罢甘休。
他让人去请距离此城最近的城中着姓来“主持公道”。
使者去了,那边的人死活不肯来,说自己病了,爹病了,儿子病了,弟弟病了,要祭祖了……理由花样百出。
姜武再三派使者出去,请人来“主持公道”。
没有一家敢应,甚至没有一家肯来接收这座城。
姜武“无奈”,只好留下两支军,再留下几个人,好歹整顿一下,不让这座城就此破败下去。
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一路行,鲁人的“义举”就一路传播。
姜武数次动武皆属“无奈”,挨打的城也纷纷把“鲁人有神武”这一传言送了出去,几乎没有一座城能有一敌之力。
后面的城自然再也没有以身试法的了。
等姜武到了江北腹中的定州,定州的池、农、尚、柴、温等几家摆下酬军酒,共同宴请姜武,以求和睦。
姜武赴宴前,徐茶特意来提醒他:此宴不善。
姜武谢过徐茶的提醒,道:“我早有准备。”
徐茶无形中倒是替定州的这几家提起了心。
但不知是不是定州几家本来就不和,还是他们真的没打算对姜武下手。宴罢归营后,姜武都没等来刺杀与偷袭。
叫徐茶都有点失望了。
然后这几家又分别宴请姜武,似乎有所求,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姜武收够了礼物,也觉得在这里浪费了太久的时间,还是告辞了。这几家又一路送出了几十里都不肯走,姜武索『性』都带上,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徐茶身为徐家子弟,自然就成了第一批被拜访的人。
定州这几家跟上来的人都不是庸才,个个都胸有丘壑。行路艰苦时,众人一起谈笑相和也是非常愉快的。
定州人也着意与徐茶等姜武的亲信中的世家子弟交好。
徐茶等着看好戏,结果发现这些定州人不管许出什么,姜武的亲信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动心的。
就是没有人来收买他!
徐茶都对从人说:“怎么没有人来找我呢?”
从人:“你姓徐。”
徐家人是好收买的吗?
徐家人就是坚贞不屈的活招牌!
徐茶没意思地撇嘴,嘀咕道:“怪不得公主给白哥取名贞儿……”
从人没忍住喷了笑。他头回听到这字号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听说“贞儿”时才懂。
姜武到江北时还是秋天,等他离开江北时,已经是春天了。
他走遍了江北一百三十余座大小城池,将所有鲁人全都送回了江南。哪怕是死在江北的,只要能寻到尸骨,也都送了回去。
之后,他没有在江北多加停留,于仲夏时节回到凤凰台。
此时,鲁人义军的所行所为从江北传回了江南。
姜武的名字也第一次被凤凰台上的人听闻。有人称他为虎将,有人称他为仁将或义将。这样行走千里只为救回同胞的义举,足以令他流芳百世。
姜姬在凤凰台上,让姜勇去传话。
“就说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她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