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
狂风吹得盛京街头两侧的行道树簌簌作响，街头情侣将完整的烤红薯掰开，一人一半，白烟在空中飘散，一切让冬天具象化。
裴景泽坐在车内，望着窗外的景象出神。
以前他也做过这事。
前年冬天，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拉着拉着明昭去那家洋房餐厅，可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最后不得不去改变路线，去往备选餐厅。
有次备选餐厅也关了门，饿着肚子的两人准备回食堂将就一顿，回到校门口见到卖烤红薯的摊贩时，他就想买一个给明昭垫垫肚子。
记得当时明昭一脸嫌弃，说什么北方卖烤红薯不给勺子，吃完手上黏糊糊的，不如不吃。
所以临江的烤红薯还给勺子的吗？
服务的这么到位？
难怪都说临江人会赚钱。
裴景泽眼底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
“....上次您交代的事情研发部的杨总监已经办妥了，人事部的江经理想约您吃个便饭，行程上只有下周五和周末有空，您看要不要...裴总？”
庄文涛余光扫到裴景泽，声音戛然而止。
跟在这位身边三年，他早已习惯裴景泽会因为偶尔出现的某样东西或者某个场景而走神。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因为联想到某人了。
庄文涛悄悄升起挡板。
虽然司机是自己人，但庄文涛知道，裴景泽肯定不想被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这一年来，裴景泽的手段越来越狠辣，根本不允许骑墙派的存在，要么选黄兰馨，要么选他，两边都不选的人，不到一个月就会“自愿”外派去非洲。
就比如刚刚提到的研发部的那件事，就是调动一批不听话的资深员工前往非洲。
为什么这些员工能乖乖听从调遣？
当然是因为裴总提前整合完了财务部。
在兴华这种公司，公费出行、公费维护客情等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每个人多拿点少拿点，平时不查那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可一旦查起来...
有句话说的好，全抓起来肯定有被冤枉的，但隔一个抓一个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更何况兴华存在了近三十年，哪怕每年只“不规矩”了一点点，可加上这个年限的累积，都是一笔足以被判到在里面终老的数额。
裴景泽以此为手段，这一年来陆续整合了研发部、市场部，最近在对人力资源部下手。
只是裴总心狠手辣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这会还没下手，人事部的老大已经闻风而降，主动摆出投诚宴了。
每每到这种时候，庄文涛又惊又喜。
喜的是太子渐渐有了屠龙的实力，他这位资深坚定的太子党的地位可以想见的要一步登天了。
惊的是屠龙少年越来越像龙了。
庄文涛也越来越怕开会，毕竟黄总每次拿裴总没办法的时候，怒火都会撒到他身上。
纯纯的无妄之灾！
还好窝囊费给的够多，他还能继续窝囊。
“周五吧，”裴景泽斜睨着愣神的庄文涛，淡淡地说道：“顺便把投资部李主任叫上。”
“好的，裴总。”庄文涛点点头：“可是李主任那里前天才跟黄总一起去维登风投...”
“既然他已经做好决定就算了。”裴景泽不在意的摆摆手：“喊上孙主任吧。”
黄兰馨在兴华的实力依然很强，裴景泽在公司大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所以很多重要的事情他都会在车上做出决策。
安排好投资部的事情，车辆已经停稳。
这两年来，黄兰馨给他找过不少相亲对象，但主动定好餐厅位置的，今天这位倒是第一个。
毕竟以往这种事都是他来做的。
只是这个选点...
是凑巧？还是黄兰馨的提点？
裴景泽独自下车，在眼前这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洋房餐厅前驻足许久。
两年时间过去，墙体有了些许斑驳的痕迹。
直到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走了进去。
餐厅室内除了大堂新增了一架立式钢琴外，总体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白色皮革座椅略微有点发黄发旧。
裴景泽看了眼腕表，距离六点还剩十分钟。
他等的人看来要迟到了。
两年前来时的座位还空着，但裴景泽下意识的远离，挑了个能看到钢琴的地方坐下。
此时，已经有人正在弹奏。
肖邦的降A大调第九号圆舞曲。
只是弹奏了一小段，裴景泽就听出来了，指尖跟着钢琴的旋律轻扣着桌面。
“你喜欢钢琴？”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迟到了。”裴景泽从远处收回视线，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自顾自的坐在他对面。
女生有着一副漂亮的好样貌，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秀美清瞳，脸颊白净，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望着他的打量目光里充满玩味。
“没有。”女生脱去张扬的红色风衣，随意的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贴身勾勒出柔软的曲线：“刚好六点，不早不晚。”
“你喜欢钢琴？”她又问。
“这很重要？”
“很重要。”女生认真的点点头：“我不会弹钢琴，但如果你喜欢，我会学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裴景泽哑然。
因为家世的原因，每次相亲遇到的女生虽然都会讨好他，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这位又是第一个。
见他沉默，女生笑道：“我叫赵墨瞳，爷爷是信息通信管理局的局长，之前那件事，就是我爷爷帮忙处理的，你应该有印象吧？”
信息通信管理局？
赵墨瞳轻描淡写的话术让裴景泽侧目。
何止有印象...
“你果然像伯母说的一样不喜欢说话。”赵墨瞳很健谈：“没关系，我认识你裴景泽，应该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没关系，你以后也可以继续喜欢，我不介意，只要兴华的董事长夫人是我就行。”
“哦？”裴景泽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赵墨瞳伸手唤来服务员，在裴景泽诧异的目光中给出一张钞票：“会弹唱吗？来首《talking to the moon》，对就是明昭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