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众臣惊诧的目光,景云睿抬脚朝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太和殿内,刚刚的一场大雨已经将太和殿最后残余的一点火全部浇灭。
但内里却一片狼藉。
所幸大火只烧掉了太和殿一处偏殿的房顶,主殿并没有受到牵连。
景云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自己父母的灵位前双膝跪倒,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父王,母妃,你们的大仇已报,睿儿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来看你们了。”
一滴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无声的滑落。
“父王,您没有完成的遗愿睿儿会替您完成,儿定会竭尽全力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的清平世界。
父王,母妃,兄长们,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着,睿儿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走出太和殿,景云睿并没有回到大殿,而是到了先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内独自待了许久。
他对太后的感情很是复杂,幼年时全凭太后护着他才能安稳的活下来,对于这一点他很是感激。
可太后早就知道了当今皇帝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却一直替他瞒着,这一点让他又对太后心生怨怼。
他能理解太后的想法,一个是已经死了的长子,一个是登基为帝的幼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报仇,把另一个儿子也害死。
可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他能原谅和认同太后的作法。
对他而言,父母之仇怎能不报。
离开慈宁宫,景云睿又来到皇帝所居的紫宸殿。
此时,皇帝景承霖正无力的躺在龙床之上。
他的丹药已经全部服用完,为他炼丹的玄通道长,早不知在何时已悄然无踪。
没有了丹药的支撑,此时的他如同一只离开了水濒死的鱼一般,拼命的挣扎着,却依旧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不停的流失。
在此之前,黑鹞被他派出去前往全国各地,为他秘密寻找炼制长生不死丹的药材,而如今黑鹞也死在了苏郁离的刀下。
直到诚王谋反的消息传到京城,皇帝才把黑鹞招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原以为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在刚刚,城外传回的消息也是苏郁离与肖征的军队大破诚王叛军。
他还在兴奋终于又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可他却没想到,诚王是伏诛了,但这一切居然全都是景云睿的安排。
不知不觉中,这个他从不曾放在眼中的小狼崽子,已经长成了一头凶猛的野兽。
他甚至轻易便从他手中夺走了,他杀兄弑嫂费尽心机才得到的江山。
他不甘心!
可即便再不甘心他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如今朝中皆以景云睿马首是瞻,他早已非吴下阿蒙。
他杀兄弑嫂的事情被景云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开。
这就相当于他被景云睿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公开处刑。
即便他如今想反悔想不认,也不会再有人信他的话,因为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
景云睿踏进内殿,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灰败的皇帝,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这天下已经是你的了,你满意了?”景承霖挣扎着坐起身,恶狠狠的盯着景云睿。
“满意?”景云睿轻笑一声:
“我本可以做一个闲云野鹤一生富贵的闲人,是你,生生把我逼到了这条路上,如今居然还来问我是否满意?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的父王母妃和兄长们都活着,你能让他们都活过来吗?”
皇帝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以你的心智,即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你的父亲,你只怕也不会甘心做个富贵闲人吧?”
“富贵闲人也罢,君临天下也罢,这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还是好好想想等你死后见到我的父王你的兄长,如何在他面前赎罪吧。”
景云睿说完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皇帝出声叫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待?”景云睿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
“我可以写退位诏书,将皇位禅让给你,让你光明正大的不受任何人指摘的登上皇位?”
景云睿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将我杀你父母夺位之事在天下人面前澄清,这只是一场误会,并且在我死后以皇帝之名将我葬入皇陵,给我谥号,让我风光大葬。”
“嗤。”景云睿轻笑一声:“还想要死后哀荣?”
“我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我在位期间,还将北狄的大半疆土纳入了南朝的版图,我也算是为南朝开疆拓土的皇帝,凭什么不能有死后哀荣?”
“开疆拓土?就你?”
景云睿眼中满是嘲讽之色:“你是不是忘了这开疆拓土的功劳是怎么来的?
是你,想用一个女人去换和平,而这个女人却替南朝打下了北狄的疆土。
你给过她什么?
是为了你那点所谓的皇家颜面,明知她兄长是冤枉的,却死压着不肯给他平反的恨?
还是一边承受着她为南朝开疆拓土的功劳,却不愿一个女子得到太多的荣耀,只给她的父亲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的怨?”
景云睿缓缓朝前走了两步,双目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还是你为了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想将她收入宫中让她成为你的禁脔的恶?”
皇帝的瞳孔猛的一缩:“你.......。”
他想问景云睿是如何知道他的心思,可这话却怎么也无法问出口,他知道,若是问了,便是亲口承认他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
“从你开始打她主意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你今日的结局,好好活着吧,必竟你能睁眼看这个天下的时日不多了。”
景云睿转过头朝着门外走去。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皇帝对着景云睿的背影问道。
“她是我一生挚爱,是要与我共执天下之人。”
“原来......。”如此!
皇帝颓然的躺回到床上,闭上双目。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也许真的是到了将死之时,他不由的想起了幼时与自己兄长在一起的情景。
他的兄长,对他始终都关爱有加,一心一意对待他这个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毫不设防的吃下他亲口递给的下了药的糕点。
“皇兄,对不起。”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