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变故来得太突然,又或许是瞧出了他已然心存死志,洛千尘没有出手,默然长叹了一声选择旁观。
那些王族却是一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才唯唯诺诺的陈老汉,居然敢抄起凳子动手,而目标,正是一切的元凶,老国主。
可惜啊,他只是一个修行都未曾修行过的凡人,面对修士,一道气劲袭来,就已然被重创。
老国主当着洛千尘的面,不好下杀手,冷冷地望着这性情突然大变的陈老汉。
“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区区凡人,还敢挑衅仙人?”
“呸,狗屁的仙人,若没有你,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若没有,我的女儿为什么会遭受这些?”
“呵,可笑,自己禁不住诱惑,堕落了,却将矛头对准他人,可笑可笑。”
闻言,陈老汉面色黯然,显然被这话戳中了心窝子。
“是啊,世上哪个爹,会对女儿如此,我果然是个畜生。”
然而下一刻,洛千尘缓缓踱步朝他走来,但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老国主。
“国主大人,你已然是一名修士了,却喜欢玩弄这样的手段,或许,今生突破不了,便是冥冥天意。”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不就是因为这个老东西的片面之词吗?”
一位衣着华贵的养魂境王公,站了出来,出言指责。
但洛千尘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陈老汉身旁蹲了下去,观察片刻后,朝着慕婉清摇了摇头。
“我没有办法,你来试试吧。”
而此刻,陷入呆滞的陈娇娇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如同被惊醒一般,发疯似的跑了过去。
“爹,爹,我是娇娇啊,我来接你回去了,好不好。”
兴许是血脉相连,本来即将昏死过去的老汉,在听到这声声殷切的呼唤后,微弱地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打量着自己女儿,心里满是后悔。
“娇娇,刚才爹打你那一巴掌疼不疼,是爹错了,爹失心疯了,对不起你和你娘,往后哪怕一个人,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不疼,不疼,爹你别说话,这位公子与姐姐都是仙人,他们肯定能救你。”
话落,陈娇娇希冀的目光看向在旁努力为其父亲顺气的慕婉清,眼里满是哀求。
可惜,一个身体本就不好的普通人,受到了养魂境修士一击,现在还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或许是自己的那点愧疚,又或许是放不下,陈老汉侧头,看向洛千尘,声音微弱,但眼里满是恳求。
“公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拿不出让你满意的报酬,不过我有女儿,
今天,我老头子没有办法了,求求你,带走我的女儿,哪怕是日后为奴为婢,也千万不要留在这里。”
“你先前与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个忙,我会帮的。”
听到这话,陈老汉先是一愣,但没有细想太多,最后的时间,他只想再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
“娇娇,以后的日子,或许很苦,但你不要放弃,早晚会挺过去的,好好地跟着这位公子,至少比在这里强。”
“我明白的,爹,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陈娇娇眼中满含着泪水,与父亲时隔这么多年再见,没想到却是最后一面。
而在旁的慕婉清,终是默默起身,只留下抱歉两字。
洛千尘见状没有说什么,毕竟早先他就发现了,这陈老汉,其实只是吊着一口气,强行续命。
在刚才,他最为牵挂的女儿有了退路,至少,不会再留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一口气所带来的生机,也终于消退。
下一刻,陈娇娇压抑到极点的哭声,终于在这片金碧辉煌的殿宇内响起,是那么的凄婉,又是那么无助。
齐国国主与其他人,却始终默默注视着此处,不言不语。
眼瞅着这老头终于没气了,不少人神色未有丝毫变化,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有。
毕竟在他们看来,不过一个卑微的幸民,生与死,又能决定什么?
难不成这么一个人,洛千尘要在这里与所有人为敌?
当然,此刻压抑至极的氛围,却是需要人来打破。
老国主神情淡漠,看向陈娇娇。
“逝者为大,既然你爹已经不在了,那方才的种种,老夫可以不再追究,这些算是一点补偿。”
话落,阿青端着玉盘,其上放着两锭银子,递了过来。
走近的途中,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在其耳旁说道。
“国主大人有意放你一马,不要不识抬举,今日要不是跟着这两位来,莫说你了,就连你爹都不会得到好下场,死?那是便宜他了。”
然而陈娇娇看都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依然抱着陈老汉,无助地啜泣。
爹死了,娘也不在了,自己无亲无故,还深陷泥潭,也不知未来会是如何。
她什么都不想去死,为奴为婢也罢,被丢下也罢,就是现在死去,也无所谓了。
下一刻,却是那阿青,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扇飞了出去。
看那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显然也活不了多久。
陈娇娇蓦然抬眼,发现出手之人,正是洛千尘。
此刻的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清澈,可那满脸的嫌弃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倒果为因,祸乱人心,国主大人的手段,当真了得。”
老国主见状,皱起眉头,目光与之相对。
“公子,莫要太过分了,老夫自觉已然很收敛了,但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
哪知话说出口,却只是换来对方的无视。
“带着你父亲,和我们走。”
洛千尘语气冰冷,没有夹杂着一丝感情,但在此刻的陈娇娇听来,给予了她莫大的心安。
呆愣地背起陈老汉冰冷的身子,起身跟去。
有王公贵族见状,看向老国主咬牙切齿道。
“怎么办,难不成就任由他们这么离开?那将来民众会怎么看我们?而且那个贱人一旦出去胡说八道又该如何?”
“放心,虽然人给这小子带走了,但这对咱们造不成任何影响。”
“你有办法?”
老国主点了点头,望着那几道背影,眼里透露着寒意。
“你们大可放心。”
兴许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洛千尘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周围都会有一些形色各异的男女,朝着此处,投来好奇的目光。
直至到了宫殿出口,就连那些守卫也没有阻拦,只是皱眉望了一眼陈老汉与陈娇娇,还是选择了放行。
他们不是傻子,这么多年,能从宫里带出来人走的,寥寥无几,不管是谈妥了,还是谈崩了,也不是能惹得起的存在。
一路上,陈娇娇都低头默不作声,但当她重新望见了下方点点云彩之时,蓦然生起了不真实的感觉。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走出来了,可目光望向背上的陈老汉,忽然泪如雨下。
......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陪着她回乡安葬父亲,本来准备在落仙郡住一晚,却不曾这个想法,在当晚就被否定掉了。
只因那老国主,借着幸民的口,散播三人的行径,当然,几乎不用怎么丑化,毕竟站在那些堕落之人的角度,洛千尘他们就是来找麻烦的。
于是,当天还未入夜,就有一大群人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几人所住的客栈,把这里围了起来。
没有办法之下,只能连夜离开。
顺着陈娇娇所指的方向,在天空微微亮的时候,终是来到了她的故乡。
空荡荡的草屋,显然荒废已久,后山上伫立着一座孤坟,其上被盖满了杂草。
将陈老汉的尸身安置好,洛千尘便想离开,但被陈娇娇拦了下来。
“大人,能否再等等,待我将家父入土后,再随你离去?”
“随我?不不不,姑娘,之前救你仅仅我只是顺手罢了,现在,你是自由的。”
然而洛千尘不把那承诺当回事,但显然对方不会。
陈娇娇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唇,倔强地摇头。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显然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劝了许久,依然没有改变,洛千尘都有些动容,可跟着自己就不仅仅是个麻烦这么简单了,思虑再三,他终是有了回应。
“姑娘,若你真的不愿意放弃,那便去星湖吧,那里有我的好友,带着这个凭证,他们自会给你安排。”
“当然,你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结果当然在意料之中,陈娇娇不假思索地接过了物件。
见状,洛千尘也不再多劝,与她标明了星湖所在,以及给予了一些银钱后,便带着慕婉清随即离开。
望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陈娇娇目光依依,眼底满是异色。
身陷囹圄这几年,心里一直有着个期盼,那便是有人能救自己出去,现在,希望终于实现了。
可同时,这样的一幕,对自己来说,是多么可怕,果然,结果真的沦陷了。
喜欢?不敢,也不配。
现在的她,无依无靠,在最卑微的时候,遇到了最不该遇见的人,或许是种悲哀吧。
不过好在,还有机会。
握紧了手中的玉盘,陈娇娇望向东方,那便是星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