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干,咱就干场大的!武安郡兵如果当真敢南下来援魏郡,我的意思,咱就先把武安郡兵歼灭!”李善道说出了他的选择,昂昂然坐在马扎上,环顾众将,说道。
这是李善道、魏征、刘黑闼三人今早计议过后的一致决定。
刘黑闼说道:“正是!他妈的,我军没去惹武安,武安若竟来惹咱,那咱就让他来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先他娘的把武安郡兵歼灭,然后我军再安安心心地攻打安阳。”
李善道问众将:“公等以为如何?”
萧裕、高曦等或彼此顾视,或沉吟思索。
不多时,众将相继表态,俱是言道:“好!便从将军之意,武安郡兵若来,就先把它歼了!也好借此扬扬我军的威风,让武安、魏郡的贼官贼将,知知将军的威名!”
还是那句话,薛世雄部、清河坚城这样的大仗都打过了,一个武安郡兵算的甚么?诸将对之却是皆无畏惧之心,且因李善道、刘黑闼的话,反而无不被鼓舞起了更加高涨的斗志。
斗志是鼓舞起来了。
但“武安郡兵如果南下,就先把武安郡兵歼灭”这一决策后头所含着的两个重要意义,李善道、刘黑闼却尚未与诸将讲说清楚。
魏征因就做了个补充的发言,将这两个重要的意义讲与诸将来听,说道:“武安郡兵若南下,便先歼武安郡兵,不仅只是扬我军威名的事,对我军底下的攻战来说,还会有两个很大的好处。一个,兵法云之,外无必救之兵,内则无必守之城,即刘仪同刚刚所言,只有把武安郡兵先歼灭,才能彻底断绝安阳的外援,我军也才能安安生生地围攻安阳;另一个则是,如能将武安郡兵歼灭,武安郡的守备势必就将空虚,那攻下安阳以后,我军便可顺势北取武安矣!”
诸将悉以为然。
便就此定下,武安郡兵倘使南下,便先歼灭武安郡兵。
决定既下,就又有一个问题出来了。
怎么歼灭?
马周提出了这个问题。
李善道已有定计,说道:“武安郡兵到底会不会南下,咱现下还不确定,这是第一;如果它确实是要南下,也只会在我军开始围攻安阳之后,才会南下,这是第二。是以,具体到怎么歼灭它的问题上,我意是我军可仍按原计划,往攻安阳,若其果真因此南下,咱再急还歼之!”
众将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地图上。
从邯郸南下,进入魏郡后,正对着的第一个县城是滏阳城。
安阳与滏阳两座县城之间,虽然隔着洹水、漳水两条河流,但距离并不为远,直线不到百里。
这也就是说,急行军的话,加上渡河的时间,最多一夜半天,就能从安阳疾行到滏阳。
李善道“先佯攻安阳,待武安郡兵南下入魏郡之后,再旋师歼之”的计策,完全可用。
众将轰然应诺,齐声答道:“谨从将军之令!”
“早上拔营时,接到了赵将军的最新军报。昨天,他试着攻了尧城一回,尧城是个才筑了没两三年的新城,城墙坚固,守卒约有千人,反抗较为顽强。只靠赵将军一部,短日内难将此城攻克。今天和今晚,你们各部的将士好生休整,明天一早,咱们就南渡洹水,先与赵将军合兵,将尧城拔掉,随后,即转攻安阳!”李善道站起身来,叉着腰,沉声下达将令。
……
张升是洹水县人。他的部曲,也多是洹水人。从其部将中,择了稳重一人,领率其部,替换下陈敬儿部先行入城的千人,李善道令之留守临漳。其余主力,次日上午拔营,南往尧城。
临漳南与尧城接壤。
尧城县城在临漳县城的基本正南位置,两座县城相距四五十里。
却尧城县城与安阳县城相同,亦是在洹水南岸,并且是紧邻洹水。
行军三十多里,离洹水还有二十来里地之际,忽有一道紧急的军报从尧城县城方向呈来。
李善道坐在马上,一手揽缰,一手拿这军报来看。
看未两行,他神色骤变。
魏征在旁问道:“明公,怎么了?”
“今天早上,即我军从临漳拔营时候,赵将军营遭到了李大黄的突袭。”
魏征怔了下,说道:“李大黄?”
李善道把军报递给魏征,让他自己看。
魏征两腿夹紧马腹,侧身接过军报,飞快地将之看罢。
却原来是今日一早,李大黄引率骑兵千人,忽然出现在了尧城城下的赵君德营外。当时,赵君德部的部曲刚吃过朝食,正在列队出营,毫无防备,遂被李大黄引骑突击冲杀,伤亡颇是不小,只战死的就近百十。亏得赵君德领着他的亲兵,亲自压阵,才算没被李大黄冲进营中。
急报的末尾写道:赵君德收拢出营兵士,还入营中之后,李大黄犹在营外耀武扬威,詈骂不止,还令他的随从骑兵下马,对着营门撒尿,嚣张至极。赵君德有心整军出营再战,但李大黄骂辱了会儿后,没等他再率兵出营,却亦未入尧城县城,而就引骑西走,不知何处去了。
把急报还给李善道,魏征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不会因为李大黄的嚣张行径就生气,他眉头略微皱起,沉吟着说道:“明公,李大黄今早突袭赵将军营,若仆料之不错,这一定奉的是魏郡通守裴叔仁的令。裴叔仁把他从临漳召回,却没想到,紧接着就令他去攻赵将军营了!”
“玄成,你说这李大黄偷袭得手,引骑西走,他会是去了哪里?”
魏征揣测说道:“不外乎两个可能,要么是西还安阳了,要么是仍潜在尧城地界,窥寻战机。”
打了这么多仗了,李善道这还是头一次吃敌人偷袭的亏,他将恼怒的情绪平复下来,琢磨了稍顷,令道:“知仁,代我起草,传令赵君德,我军至迟傍晚时分,便可抵达尧城城外,令他在我军抵达前,今日不要再遣兵出营,同时,择派斥候,寻找李大黄部现在的位置。”
杜正伦笔走龙蛇,将这道军令写好,落了将印,便由王宣德选派吏卒,即刻送去赵君德营。
军令送走后,杜正伦忍不住愤愤地说道:“明公,赵将军营此被李大黄突袭得手,却一大半的罪过,都在王德仁!其部到今才刚过龙山,离灵泉还有三二十里!他部如是能够遵照明公的军令,已在灵泉城外,裴叔仁必定左右为难,又怎会还敢遣李大黄引骑突袭赵将军营?”
人烟密集之处,县邑就多。
县邑一多,有好处,好处是人口多;也有坏处,坏处就是县城与县城之间的距离太近。
比如安阳到邯郸,两个县分属两郡,相距才不到百里;又比如安阳到尧城,两座县城间的距离就更近了,和从临漳县城到尧城县城的距离相似,也是只四五十里远。
那对於骑兵来说,这短短的四五十里地远近,乃至用不着朝发夕至,无非就是半天的路程。
换言之,亦即如果一个县遭遇到敌人的进攻的话,邻县的支援速度会很快。
李善道其实也正是基於这点考虑,所以才会在制定攻打魏郡的方略时,针对南战场的前期作战,故此定下了“王德仁、赵君德两部同时对灵泉、尧城展开进攻”的这一计划,但是因为王德仁部的迟迟未至,赵君德部今天因乃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其部到今才刚过龙山”,杜正伦指的是今天上午,行军途中,接到的前日派去找寻王德仁部现今位置的斥候的回报。龙山,是位於灵泉县城与林虑县城间的一座山。王德仁部直到现下为止,居然是才刚过了龙山,距离灵泉县城还有三十里地上下。
李善道心里对此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杜正伦、魏征等看到的是,他在听了杜正伦此话后,只是摆了摆手,简单地说了句:“赵君德营遭袭,有我之过。李大黄前日撤回安阳的时候,我就应该预先考虑到,他有可能会突袭赵君德营。我未能虑到此点,没有能够提前提醒君德,此我之过。李大黄今已然突袭得手,这件事不必再说了。”令道,“传令各部,加快行速!”
将赵君德的那道军报给杜正伦收好,他打马一鞭,奔往前行。
魏征、杜正伦等互相看了眼。
杜正伦说道:“长史,王德仁消极怠战之意,已是暴露无遗。於今安阳守军得了李大黄部的补充,来日围攻安阳,定是一场硬仗不说,武安郡兵现也有南下来援安阳的可能,接下来的仗都不好打。王德仁若一直都是这般消极怠慢,那他就不但帮不上我军,只怕还会像这次一样,拖我军后腿。长史素得明公亲敬,对此不宜不发一言!愚见,宜向明公进谏,劝说明公,当找个机会,狠狠地责罚王德仁一下,以使他不敢再消极怠战!免误明公取魏大事。”
进谏这事儿,还用杜正伦来建议?
魏征自是自有主意,点了点头,没多再说。
见李善道驱马行得已远,两人紧忙催马追赶,且也不必多提。
……
后世时间,下午三四点钟时,到了洹水北岸。
渡过洹水,再前行不远,已至尧城城北。
从东边绕过尧城,李善道传下命令,令各部分在尧城东、西两边筑营,自与魏征等,在出迎的赵君德的开道下,先去了城南的赵君德营。
辕门外,早上那一仗留下的将士们的血迹,还残留在地。
一些箭矢也还没有清理干净,杂乱地掩在尘土中。
李善道略微驻马,望了望远近残留的血迹、箭矢等,问赵君德:“总计伤亡了多少部曲?”
“回将军的话,当时俺部兵马正在出营,前部兵马刚出,后部兵马还在营中,一点防备也没有,李大黄突然就引骑冲了过来,战死了八九十个,伤了一二百个。”赵君德恼恨地说道。
李善道问道:“李大黄及其所率骑兵的踪迹,探查到没有?”
“在西边十几里外的一片稀疏林中,找到了些马粪,还有马蹄的印迹。顺着马蹄的印迹,追查到官道上,见这马蹄印,一路往西边的安阳方向去了。这狗日的应是已经还回安阳。”
李善道抬头,张了眼北边的尧城县城,问道:“李大黄袭你营时,尧城县兵未有出战?”
“有出战,但是尧城县兵出城时,俺已将营外的部曲收拢进了营中。尧城县兵因又退回去了。”
李善道说道:“君德兄,你这场败仗,有我的责任,也有你的责任。我的责任,已与你说过。你驻营在此,为何不多遣游骑,巡查周边,而致使李大黄引骑掩伏在了只距你营才十几里外的林中,你竟都不知?大意至此,这是你的责任!君德兄,没有百战百胜的将领,吃一次亏不算甚么,要紧的是,你须将此教训牢记!这回,就不处罚你了,再有下次,军法不容情矣。”
赵君德既恼又愧,脸膛涨的黑红,说道:“是!大意轻敌,是俺过错!郎君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再驻营时,二十里方圆,俺都尽放游骑!”着实懊恼因为大意而吃的这次亏,他请战说道,“郎君,李大黄这贼厮若敢再来,敢请郎君令俺迎战,必将他宰了,以出这口恶气!”
“今我大军已至,料他胆子再大,也定是不敢再来了。进营吧,议议底下的攻尧城此战。”
计议到入夜,商定了攻尧城的办法。
次日上午,攻城部队络绎出营,开到尧城城外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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