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成，这会儿也在另一个牛棚屋子里帮忙。
这个屋子里也有不少不适合出现在牛棚的东西，都是王成这大半年挨家挨户弄来的破被子烂袄子。
放别人家里都是压箱底不用的东西，但大家伙心里都觉得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舍不得丢。
没想到被王成拉着杨康几个年轻后生，硬是给借来了。
这些东西通通拿走后，牛棚两间屋子的人都围着小火堆躺在茅草上，身上不是盖着破了几个大窟窿的黑棉被，就是盖着脏旧烂的薄被子。
让人看着就觉得手指头脚趾头耳朵痒。
等王大队长带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场景。
张世站在两个人身后，看到这场景点了点头。我说领导怎么大过年的要来这边，原来是要看看曾经手下败将的惨样？
这情况，领导看到了怕是能多吃上两碗饭吧？
站最前面的国字脸男人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反倒是冲王卫国颔首。
“你们大队牛棚倒是建的挺好，密不透风的。”
王卫国装作没听懂话中话，憨笑，“领导说的是！咱们大队都是建房子的好手，前两年建学校，也没费多少功夫就建好了，公社那边也夸呢！”
张世撇嘴，他就知道这山坳坳的人没自己聪明！
领导的话都听不懂！
张世十分嚣张地上前，踹开姓荆的住的这间屋子的两个窗户。
窗户一被打开，屋外的寒风就有了出入口，呼呼地往屋子里冲！
王卫国这些个穿着厚实的人都打了一个哆嗦，别提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了！
屋子里的那小堆火，也一瞬间没了热气！
火星子点在茅草上，吓的王卫国连忙喊王成过去扑打灭火！
王卫国皱了皱鼻子：“几位同志，这牛棚臭烘烘的，咱们也别久待吧？省得晚上都吃不下饭。”
真要让火星子把屋子点了，你们是出口气爽了，我这边还得灭火救人替你们擦屁股！
干点人事吧！
看到那个以前说自己能力不足还暇眦必报的人，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穿着破洞外套和鞋子，在屋子里跟人一块儿扑打火星子，那个国字脸男人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退出了这间屋子。
张世跟在后面，还冲那个火堆吐了口唾沫，彻底将火堆再次燃起的可能灭掉了。
正当王卫国以为可以消停了，没想到这大领导又开口了。
“听说，你们知青院有个叫荆轲的男知青？”
王卫国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不存在的汗，“是有个叫荆轲的，是73年夏天过来的，领导认识他？”
国字脸点头，“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没给大队上添麻烦吧？”
“麻烦倒是没有添，但平时干活什么的还是没有下乡好几年的知青麻利。”
王卫国也不是蠢蛋。
在去年五月份初从王成那里得知公社那边让照顾着那个下放的人的时候，王卫国就去公社打听过了。
多的事情他不知道，但知道那次下放的人姓荆。
荆姓，可不怎么常见……
要说以前只是怀疑过荆轲和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这会儿听到张世这领导提到了‘荆轲’，王卫国还能反应不过来？
那他是白活这些年了！
眼前这儿说什么“朋友的儿子”，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那自然不能太顺着他的话说！
果然，在听到荆轲下乡干活不麻利的时候，那个国字脸男人点头了！
“读了这么多年书，是该好好为GJ做贡献。干活不麻利，多干几年就麻利了，王大队长，你说呢？”
“您说的是，多干几年就好了。”
王卫国：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定死了荆轲这几年没法参与回城名额评选。
陪在边上当背景板的杨副队长人都麻了。
得了自己领导眼神的张世，立马夸张地大喊：
“哎呦！”
“荆轲那小子不会给牛棚那边送东西吧？”
王卫国人都僵了，怎么还一茬接着一茬的呢？那些衣服被子什么的，有没有藏好啊？！
在张世的折腾下，他们一行人到了知青后院。
当时许悠悠还忧心忡忡的看着报纸，宋婉抱着知道有情况跑回来的宋志发呆，就这么看着大队长把人带知青院来了！
许悠悠赶在宋婉姐弟前面开口招呼，“大队长？这大年初一的，您怎么来知青院了？”
“这位…同志认识荆轲家里人，路过咱们这儿，想着来看看他住的情况。”
王卫国五指并拢，指了指最前面的国字脸男人。
许悠悠明白了。
从牛棚那边来的，这是担心荆轲照顾荆伯父呢！
许悠悠指了指荆轲住的那屋：“荆知青不是一个半月前就回去了吗？ 他们屋的人都回去了，门也落了锁，怕是没法进屋看啊。”
国字脸男人眉头一皱。
那小子回去了自己是知道的，但万一……
张世冷哼一声：“你说回去了就回去了？”
他走到许悠悠指的那屋门口瞅，发现门上的锁确实有一层厚厚的雪。伸手一摸，那雪都是硬邦邦的，完全不像是这两天落下的雪。
他又去窗户边捣鼓了两下，发现打不开窗后，干脆把糊在窗框上的毛边纸戳破了两个窟窿眼，探着眼睛冲屋内看。
隔了一会儿，才回来问许悠悠：“那屋里住了几个人？我看屋里东西怎么那么多呢？”
许悠悠：“那屋住满了六个男知青，有几个家离的远都拿了不少东西下乡。”
“家离得远？”，国字脸男人抬手阻止了张世说话，盯着许悠悠的眼睛不紧不慢道：“既然家离得远，怎么全部都回家过年了？你又为什么没回去？”
“咱们这边过年休息两三个月，他们回家过年是想着节约炭火钱和粮食。”
许悠悠苦涩一笑，“我为什么不回去？还不是因为我哥得了两大胖小子，我就算回去了也没地方住，不如在知青院里待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