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珠站在谢云峥身后。
闻言,眼眸微动。
下意识去看男人,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很紧。
心里的不痛快显而易见,他在替他的母亲鸣不平。
纪明珠与安和郡主相处得很糟糕,无一丝情谊可言。
抛开那些不愉快的事,她觉得谢云峥的话很有道理。
男人想要三妻四妾,在议亲的时候就该和对方表明态度。
她不知道谢国公和郡主是否有过海誓山盟。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成婚,是主动,还是被动。
只知道后宅不安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男人身上。
可最后,却让女子担了骂名。
说她们善妒,没有容人之量。
又说她们治家无方,连小小的内宅都打理不好,不堪为宗妇。
甚至还会说,她们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贱妇!
每一条指责,都让人不寒而栗……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带着薄茧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拳头。
男人的体温高,掌心一片滚烫。
顺着相贴的肌肤,温度传到了纪明珠身上,冷意如潮水一般,急急退去。
谢云峥回头看她,“还不走,想被脏东西刺坏眼睛?”
谢国公和杜佩芳的表情都变了变。
脏东西……他骂的是谁?
偌大的国公府,如今当家作主的人还是谢国公。
自觉权威受到了挑衅。
哪怕儿子再有出息,谢国公也不得不出声呵斥。
“混账,满口胡言乱语,还不赶紧向佩芳道歉!”
像是听了个笑话,挽着纪明珠胳膊的谢云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谢云菱连忙捂嘴。
“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方才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
纪明珠无奈。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谢国公眼皮跳了跳,当着小孩子的面,他不好再说什么。
这是自己的亲侄女,小姑娘家家,没有挨骂的道理。
捏了捏眉心。
最后不耐烦地挥手,“懒得跟你们计较,赶紧走!”
谢云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国公爷,薄唇里突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虚伪。”
如果真的在乎家人,又岂会对发妻的痛苦视而不见?
不过是选择性释放善意,给自己塑造好人形象罢了。
他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谢云峥拉着纪明珠就走,纪明珠又夹紧胳膊,带着谢云菱。
三人串成串,就这么走了。
谢云峥待人冷漠又疏离,这场面落在别人眼里,有些滑稽,又有些不可思议。
世子爷放下了身段,说明是真的疼爱世子夫人!
杜佩芳气红了眼。
一是谢云峥的态度。
二是国公爷的那句话,把脏东西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如若不然,为何要让谢云峥跟她道歉。
这话要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指不定那些人要怎么笑话她!
杜佩芳气极,她已经放下尊严,试图接纳谢国公。
没想到这老男人居然贬低她。
谢云峥说得对,他就是虚伪!
等着瞧吧。
等她生个儿子,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欺辱过她的人,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看到杜佩芳红彤彤的眼睛,谢国公莫名觉得她像只兔子,软弱又可怜。
再一想杜佩芳及笄没两年,还是个小姑娘,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温声安慰,“别把阿峥的话放在心上,他性子古怪,跟他娘一样浑身带刺,别去招惹他就好。”
杜佩芳眨了眨眼,盈在眼眶里的液体不堪重负,簌簌落下。
脸上有细小的绒毛,挂住了几颗豆大的水滴。
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我如今已是您的人了,好女不侍二夫,我还能怎么招惹世子爷,您是不相信我吗?”
这话有赌气的意味。
但她说得坦荡,年纪又小,落在谢国公的耳朵里,和撒娇没甚区别。
连忙拿帕子给杜佩芳擦眼泪,“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对阿峥……”
杜佩芳苦笑,“我是什么下贱胚子吗,他待纪明珠如珠似宝,我为何还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泪眼朦胧地看着谢国公。
杜佩芳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一道坎,回避是没用的。
直接挑破,才能让谢国公彻底放下偏见。
就像生疮的伤口,得把脓血去了,方有愈合的可能。
这道坎若是过不去,谢国公就不可能真正站在自己这一边。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心里装着别人。
这是骨子里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谢国公也不会例外。
“之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替你生儿育女。”
如果杜佩芳一味地开脱,说她自己是无辜的,谢国公可能会心烦。
觉得她是在推卸责任。
和费尽心思往上爬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可这会儿,她认识到了错误,谢国公没法再指责她。
毕竟她确实年纪小,容易被人诓骗和引诱。
叹了一口气,伸手揽住杜佩芳的肩膀。
“我当然信你,这段时间你没提起过阿峥,也没去找过他,想来你心里有数,不会做失去分寸的事。”
“我和世子爷已各自嫁娶,我找他做甚?我今日不提他,明日也不提,要不是嫁给了您,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有半点瓜葛!”
杜佩芳瞪着谢国公,似怨似嗔。
这种感觉太过鲜活恣意,谢国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年轻了几岁。
嘴角含笑,“此话当真?”
杜佩芳吸了吸气,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谢国公,随后又快速地低下头。
“我早就对世子爷死心了,以后只想好好服侍您。”
谢国公心里高兴,但还是严肃地说。
“情之一字,讲究情投意合,如果你不想,我不会为难你。”
杜佩芳跺脚,哎呀了一声。
“你这人怎么净钻牛角尖!”
攀着谢国公的肩膀,快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睁着眼睛问:“国公爷,你明白了吗?”
爽朗的笑声在园子里响起。
小梅低着头,心道:夫人真是能屈能伸,明明是高门贵女,却能放下骄傲讨好上了年纪的男人。
有这份忍耐的功力,什么事做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