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北胡同的宅子是萧恒买的。
那年他从边关回来,白知念同他说,想要离开萧家。
当时他刚从军不久,私房钱不多,东凑西凑只能买得起桥北胡同里的旧宅子。
宅子不大,三进院,买得时候看过一次,这么多年,无人住,没有改变。
白知念坐在厅里等他,“多年未见,你还好吗?乘风和十弟先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
“不必!你们俩进来!事无不可对人言。”
萧恒坐在门口,柳乘风和萧聪跟了进来。
“事关江氏,他们两个听了,恐对江氏不好……”
“无所谓。没什么不能听得。”
白知念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不解风情。江氏敏感多疑,想来,日夜想着你我的关系,寝食难安……”
萧恒抬眼望过去,白知念老了,不是容貌,是气质,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
江雅月等着听,大家却都不说话了。
“她说什么了?”江雅月实在是好奇,白知念如何忽悠萧恒。
前世,自己无法攻克的难题!
她站起身走过去,萧恒瞪着她不累?“让你说话,你瞪我……啊……”
“瞪你如何?你能怎样?”萧恒猛地拽过她。
江雅月小跑几步扑进萧恒怀里,萧恒放开手,拍了下她后背,她蓦地转了个圈,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是地上,是萧恒的腿!
她坐在萧恒的大腿上!
江雅月猛地起身,她要离开,可是双腿够不到地!
她挣扎着往下蹭,萧恒手臂轻揽着她的腰,往回按她,“你不知道我在浴房做什么?放人进来?”
声音恶狠狠,温热的呼吸贴在耳边,江雅月躲闪着,在他腿上来回蹭着,突得僵住了。
厅里有人!
她默默地捂住了脸。
“母亲,救孩儿,母亲……”江雅月不敢大喊,只能嘤嘤,“母亲在此,你敢放肆……啊……”
屁股挨了两下,她咬住唇,她不要活了。
很严肃的场合,她不该走过来。
“回你们俩院子闹去。”萧大夫人逮到这样好的机会,不可能放过。
“我院子里的人,不会乱说话。竹园的人,月儿也要管好。乘风,跟月儿道歉,以后不可再莽撞。”
言下之意,各自管好自己的人,柳乘风的事,遮住就算了。毕竟江雅月此时的行为,被外人知道也不好看。
江雅月放下手,气得眼泪直流,“萧恒,你可真卑鄙!你让我失德,抓我的错处。是你拽我的!我有什么错?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柳妹妹闹挺不止一次,都是妾身的过错?院子里的人说三道四,妾身能拦住?难道是妾身有意逼柳妹妹做妾?”
萧恒皱眉看向萧大夫人,他自知刚才的举动不妥当,可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怨气。
他站起身,将江雅月按在椅子里,“又哭鼻子……这一天要哭多少回……”拿出帕子为她擦眼泪。
江雅月毫不客气打掉他的手,“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更像个兔子。”萧恒拍着江雅月的头,说得很真诚。
萧大夫人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儿子如此能说会道!
“兔子急了还咬手呢!你们再欺负我,试试!”
“别搁到牙,要是不能啃猪蹄,你就亏了。惠德楼的水晶蹄髈很有名,改日带你去。”
“改日是哪儿日?我要明日,我要天天,我要想去就去。”江雅月望向萧大夫人。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狐狸,谁不清楚谁,想谈条件,好!
只要江雅月不同意,柳乘风想做妾都没指望。
可善妒,小气,不贤的名声,江雅月必须担着。各房的风言风语,她也必须受着。
“明日给你对牌,你出入自由。”
江雅月眼睛都亮了。
深宅大院,女子出趟门实属不易。
丈夫,婆婆,有一个人不同意,都无法达成。
江雅月福身一礼,“多谢母亲。孩儿也不是日日都要出去,只是偶尔回娘家,查看铺子……还……要要去衙门给夫君送吃食。孩儿会告知母亲,孩儿的行踪。”
萧大夫人不由眉间舒展。
小恩小惠,江雅月居然感激涕零,着实令她心情愉悦。
不由想到白知念,心里莫名堵得慌,“嗯。出门要注意安全,多带几个护卫。要是出城,必须让恒儿陪你。”
还可以出城?
江雅月顿时开心起来,明天可以逛大街,下馆子。
过几日还能去看看她的庄子!
上次出门是……及笄那年看花灯。她哀求了许久,江家每个人她都求过了,却只能在马车上将帘子撩起个缝。
往后,她可以自由出门,还能想吃什么吃什么,日子也太好了。
她捂着嘴喜笑颜开。
“至于吗?你没出过门?”萧聪很惊讶。
江雅月脸红了。
出趟门很容易吗?
江雅羡想出门套上马车就能走,她想出去却是难如登天。
江夫人说嫡女出门为了交际,家族联姻至关重要。她想出门就是想把野男人勾搭回家。狐媚子,一天天不消停,没日没夜想男人。
“养在宅门里的女人犹如金丝雀。她依附男人生存,自然没得自由,眼里只有男子的喜好。出门也是为了讨好夫君,真是愚不可耐!”柳乘风嗤之以鼻,“没有自我,没有见识。”
江雅月心道柳乘风真是个诚实的人,什么鬼话都信。
“以后柳妹妹也不能出门了。妾室出不了门。除非正室带着,例如有人宴请我,你作为下人,在旁伺候我。或者,家里宴请旁人,让你站在我身后伺候我。除此之外,你见不了旁人。”
柳乘风大吼起来,“你休想!我不做妾。你……你刚才坐在九哥身上,你也犯了错,你不帮我遮掩,我便告诉天下人,你……你不知廉耻!”
江雅月瞧着她,像看个傻子。
“他是妾身的夫君!妾身站不稳,夫君扶妾身,你哪儿只眼睛看见妾身坐夫君腿上了?柳小姐,口舌生事是闺阁女子的大忌。况且,旁人听了只会羡慕妾身与夫君恩爱,还能说什么?”掏出帕子,随意地擦了下脸,收回时无意地扬起来,正好扫到萧恒的耳侧。
萧恒脸红了,微微侧过头。
萧大夫人看在眼里,“乘风,你大伯母一直念叨你,你回柳家住段时间。”
柳乘风闻言更加慌张,“姨母!我不回去!我不学三从四德,女德女戒,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萧大夫人目瞪口呆,“说得什么混账话!谁教你的?你天天跟贱人混在一处,她就教你这些?”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险些站不住。
“姨母,你怪白姐姐做什么?她说得在理。女子也是人,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啊!”两个响亮的耳光,招呼在她的脸上。
萧大夫人强支着桌子,“你要议亲了。这个样子谁敢娶你?”气得浑身直哆嗦。
“我才不嫁人。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柳乘风梗着脖子,“我和别的女子不一样。我不依靠男人活着。”
萧大夫人强扶着桌子,坐下身。
江雅月算是看明白了。萧大夫人外强中干,她的大腿不能抱,不牢靠。
“母亲息怒。不如让柳妹妹去庵堂里为太后祈福,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好。姨母,我去躲几天。”柳乘风急不可耐,忙去收拾行囊。
萧大夫人扶额叹息。
江雅月宽慰她,“护国寺后山清水庵,在京都城内,既清幽又安全,妾身的娘亲张氏是那里的居士,常年供养三宝。寺中井然有序,遵守清规戒律,母亲可放心让柳妹妹在此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