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明一件事,上一章最后一句改了。我昏头了,六乘是用于传的,是用在官员出行上的,文书传递是邮与置负责的)
汉制,三十里设一置,十里设一邮,上至天子玺书,下到庶民家信,所有文书皆由置驿或者邮亭传递,根据文书的紧急与否,又有不同的传递速度与方式,不过,邮亭只是由邮人步行传递文书,只用郡国以下的文书传递。
三骑置传是极高的等级,要求置卒三马轮换,一天一夜的行程在千里以上,而一般的置传,最多只要求一日一夜行二百里。
动用这种级别的传书方式,也难怪尚书置如此紧张了。
杜延年是谒者,负责从公车司马处取上书,看到燕国来的上书,他差点没当场蒙了。
——这么紧急,还是燕相上书,不是燕王上书!
杜延年首先想到的是——不会是燕王反了吗?
抱着这个念头,杜延年与其它谒者一起把所有的上书送到尚书署。
霍光不在,但是,尚书署并不是不干事,不能裁决,却是可以将奏书拆封,看看有没有大不敬的内容,稍作区分,都是尚书署内诸曹等人的职责。
可是,看到那道五封的燕相上书,尚书署内,没有人一个人有心思像往一样处理事务,最后,杜延年就被众人推出来——立刻将大将军请回来吧!
——谁知道燕王发生了什么?万一是什么……嗯……要命的急事,他们谁敢担贻误的罪名?
听了杜延年的回答,霍光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辇车往尚书署去了,他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霍光苦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眉头却愈发地深锁:“三骑置传?燕国出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杜延年哪里敢接口,只能沉默不语了。
霍光倒也没指杜延年回答这个问题,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燕国方向,只有燕相的急奏?”
杜延年一愣,随即连忙回忆了一下,很快便很肯定点头:“是的,没有其它急奏。这会儿,正是郡国最忙的时候,寻常哪有上书的精力?”
——八月算人,九月计断。算人又不是只算人口。宅园户籍、年细籍、田比地籍、田命(合)籍、田租籍,光籍册就要造好几套,还要计算统计服役事使的人数,以为来年的征役作安排。这种时候,只要不是发生极难处分或者急变之事,哪一个郡国县道的官吏都没有工夫写奏书!
听他这么一说,霍光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却没有再吭声。
挽辇的官奴也知道乘辇之人很着急,走得极快,霍光没有心思管,杜延年却暗暗记下了,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开口——轻重缓急总是要分的。
到了尚书署,两人疾步登阶,走进官署,一干官吏起身相应,其中一名年长的谒者迅速将燕相的上书递到霍光跟前。
霍光接过封检完好的奏书,也没有再往书案前走检视了一番,便直接扯开封绳,从信囊中取出简册,哗地一声展开。
……
半晌,霍光都没有一点动静,尚书署内更是一片寂静,一些年轻的小吏、奴婢甚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杜延年就跟在霍光身旁,却不敢随意乱看,正在焦急不安的时候,就听到霍光的声音:“没事。”
随着话音落下,霍光也将手中的简册递给了杜延年。
杜延年顾不得避嫌,急忙扫了一眼,看清了内容,才将简册交到一名诸曹手中,疾步跟着霍光走向内室。
霍光平淡的两个字让众人立时放松下来,再见霍光如此随意处置,官署内一干人立时围了过去,一看内容,又是一片哗然。
“搞什么!这种事情用三骑置传!”
“果然是大事!”
“都这样,当初渭桥被水淹了,渭城令不该半夜就叩城门啊!”
“……咳!人有不同嘛!”
……
内室之中,霍光猛灌了一杯水,随即就听到外堂上的议论,不由也失笑摇头,见杜延年进来,便随手给他也倒了一杯清水。
杜延年双手接过,顾不上道谢,便一口饮尽,随后才道:“好些日子没有如此紧张了。”
霍光心有同感,点头不语。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霍光才轻声道:“方才一路过来,我都在猜,是燕王起兵了,还是燕王薨了……”说着,霍光自己都忍俊不禁,一直摇头自嘲。
杜延年瞪大了眼睛,半晌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一阵儿才止住,抹了抹眼角,道:“臣只猜了前一个,后面这个……真的是想都没想到。”
镇定下来,也说笑过了,两人才分别落座。随后,霍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幼公以为,燕相此书是何意?”
霍光可不认为,燕相真是迂腐得认为那样的事情,就值得动用三骑置传。
杜延年也不这么认为。
燕相的上书说了五件事——第一件事,燕城南门遇火灾。第二件事,燕王都蓟大风雨,拔宫中树七围以上十六枚,坏城楼。第三件事,有乌与鹊斗燕王宫中池上,乌堕池死,近黑祥也。第四件事,流星下燕万载宫极,东去。第五件事,荧惑出东方,守太白。
细究起来,都是燕国的内政之事,与汉的关系并不大,燕相却动用三骑置传,不能不说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燕相所说的五事。最后一桩,太史令前几日亦曾上书,‘荧惑出东方,守太白。兵当起,主人不胜。’如今东无大国,所指亦唯有燕。”杜延年首先想到的是前几日那道内容相近的奏书。
霍光点头。
虽然对天人感应那种说法不太相信,但是,星象家自有一套解释,有时候也是一种说辞,因此,霍光对此类奏书还是不敢不上心的。
杜延年揉了挨眉心,摇头道:“大将军,还是找熟悉此类事情的太史、太卜吧。”
——这种事情,一知半解,只怕会误入歧途。
霍光思忖了一下,觉得并无不妥,便立刻起身,道:“我们直接去太常寺。”
杜延年连忙阻止:“大将军亲去不妥。”
霍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却是道:“嗯……如此,幼公去也不妥。”
杜延年一怔,随即失笑点头:“正是。只能偏劳大将军费心了。”
霍光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袂、袖口,再抬头时便道:“幼公不便久留尚书台,还是去高门殿吧!”
杜延年执礼应诺,眉角却是忍不住一挑。
高门殿乃是大夫的官署所在,在未央宫中,距禁门数十步,与尚书台一样,都不在禁中,杜延年是谏大夫,但是,大夫掌议论,平时并无实务,比较起来,他在谒者署的时间还更多一些。
——霍光特地点明高门殿,自然是有所指。
杜延年一路往高门殿行去,心中却盘算着霍光究竟是属意何人。不多一会儿,杜延年就反应过来——高门殿中可不正是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想通了人选,杜延年进了高门殿,一边与遇上的同僚见礼,一边寻找自己要找的人,发现对方的身影后反而不着急了,慢慢踱步,又与好几拨人说了好一会儿,正好到了那人近侧,杜延年只当自己才看清那人,连忙出声见礼:“邴君安好。”
邴吉正在看书,听到声音,才连忙抬头,起身,长揖答礼:“谏大夫安!”
“《康诰》?”杜延年看了一眼邴吉面前的简册,讶然出声,随即攀谈起来。两人说得艰涩,周围的人听得懂的着不多,一阵儿之后,也就都告罪离开了。杜延年这才一边继续与邴吉说话,一边低声拜托其去太常寺问事。
邴吉听到他的来意,自然惊讶,不过,看杜延年的样子,他也只能将自己的情绪强自按捺下去,认真记下他所说的内容。自然,听了杜延年所说的内容,邴吉又是一惊,不过,也明白事情重大,立刻应下。
杜延年松了一口气,两人又论了一阵儿自己对《书》的见解,才彼此别过。
霍光对杜延年是极放心的,因此,杜延年一走,他也就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专心处理自己的公务。
这一天似乎注定是事多的一天。
“大将军,中宫遣内谒者见。”属吏的低声禀告让霍光一惊,手中的笔差点就污了奏书。
尽管如此,霍光还是迅速起身,往东厢行去。
东厢内,一个宦官低眉顺目地站着,听到动静才抬眼看了一下,见是霍光,便连忙行礼:“大将军长乐未央。”
霍光一怔,却是哭笑不得,跟在他身旁的属吏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尽管如此,霍光也只能往旁边退让半步,正色道:“中官受中宫诏而来,臣不敢受中官之礼。”
那个宦官立时脸红,连忙站起,又因为动作过猛,而差点摔倒。
见他如此,霍光不由皱眉——中宫无人可遣了吗?竟然派这样一个人来?
然而,那个宦官说出的话让他再无法多想这些。
那个宦官站稳之后,便连忙道:“中宫诏曰:‘上命吾为长主请托于大将军,大将军应否?’”
霍光目瞪口呆,脑中霎时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荒唐的诏令难怪要让如此离谱的人来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