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羽握着缰绳,不急不缓的靠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断崖旁的男人:
“这次,又想谈什么?”
殷王招手:“你过来。”
“站那说。”
“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莫非还怕本王暗算你?”
“这可说不定。”秦牧羽坐在马背上,眸色冷淡的睨着他,“无论你要谈什么,我把话始终放在这里,南疆,我要定了!”
殷王薄唇轻扬,胸腔内溢出低沉的闷笑声。
曾经,有很多人当着他的面放大话。
嚣张的,跋扈的,不羁的……但那些人至今的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独独此人,他并无杀心。
“本王只是想来问问你,下一次准备偷袭哪个位置,本王好早做防备。”
秦牧羽脸色一冷。
偷袭乃军务机密,岂是能告诉他的,并且,他还是以这种笑着的语气说出来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该死!
“我一定会夺回南疆!殷王且等着看吧!”
“是,本王深知秦少将军的决心,心生惧意,格外惶恐,这才来询问一二,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你!”
他那眉眼带笑的模样,哪里像惶恐的模样?
分明就是在戏弄他!
秦牧羽手掌一紧,拔出马鞍旁的配剑掷了过去。
殷王敏锐的侧身,手掌一扬,便稳稳夹住剑身,握住剑柄,“看你,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谁与你玩笑!”
“本王来寻你,不过是驻扎南疆,太烦闷了,下面的那群人又愚蠢不堪,故而来寻你说说话,喝喝酒。”
“你!”
这下说的可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重心一直都不在南疆。
驻扎南疆,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罢了。
昨日,探子来报,王上已经寻回了流落民间的王子,准备彻底放弃拓跋明月。
那王子……是他一手安排的。
拓跋明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只等耗死她,他再举兵杀回王都,便可夺得大权。
至于南疆,他根本就不重视。
纵是拱手送给秦少将军又如何?
“一个大男人,忸怩什么?”
秦牧羽何曾忸怩?只是不太想搭理他。
睨了他片刻,来都来了,还是翻身下了马。
殷王摘下马上挂着的酒壶,咬开筛子,灌了一口,递给他。
秦牧羽不要。
看着面前的断崖,崖底的河流,远处的夕阳,江山辽阔雄壮的风景,黄昏的凉风吹得胸襟开敞,整个人格外舒适。
“多安逸的夕阳。”
殷王站在一旁:“王权代代更替,江山万代不改,你说人活这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牧羽侧头看他。
当初在南蛮王都,二人曾有短暂几日的接触。
那几日里,殷王虽然拘着他,但未曾伤害过他,还替他避开了拓跋明月的追查。
虽说算不上敌人,但也算不上朋友,二人各自的家国立场,注定站在对立面上。
“为了死。”
殷王:“嗯?”
“到最后,每个人都会死,那些祸害者,就该早些死!”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殷王眼角斜他:
“你指的肯定不是本王。”
他有想杀的人。
秦牧羽没有多言,站了片刻,转身要走,“若无其他,今日的谈判到此为止。”
“急什么?”
殷王喝了一口酒,锐利如鹰的目光捕捉到那边小林子里的轻微动静,“瞧我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足尖一跺地,踢起一粒碎石子。
咻!
“啊——”
小树干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登时被打了出来。
“桑桑?”
“牧羽哥哥,我是过来捉兔子的,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聂桑挽起衣袖,裹着小斗篷,脸上有泥巴,干净利落的样子毫不做作,虽然年纪小,可那一手拎着兔子耳朵的样子,飒爽的很。
秦牧羽侧头,“喜欢兔子?”
聂桑走过来,点头道:“嗯!晚上烤了吃!”
“……”
殷王沉笑一声,鹰眸若有所思的盯了她两眼:“你就是那日扎本王腰子的人?”
聂桑嗅到极其危险低沉的气息,皱起眉头,下意识往秦牧羽身后藏了两步。
想去揪他的衣袖,但是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殷王看见,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女人长刺了?”
秦牧羽冷脸:“与你何干?”
“这小姑娘的眼睛都快长到你身上了,你竟无动于衷?”
“殷王未免操心的太多了?”
“本王只是十分好奇而已。”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想在他身后躲一躲,他还避如洪水猛兽。
殷王盯着他冷硬的侧脸,忽然道:
“你不喜欢女人?”
秦牧羽呼吸一沉。
“你喜欢男人?”
“你!”他侧身便要怒视殷王,可殷王的动作更快,捏住他的手臂便内力一震,推得他往后踉跄好几步。
“牧羽哥哥!”
聂桑急忙伸手扶他。
出于身体的本能,即将要摔倒时,秦牧羽下意识抓住手边能抓的东西……一截温软嫩藕般的小臂!
温烫的体温传入掌心时,秦牧羽的脸色乍然变了。
好软,嫩滑,脑中想起的却是昏暗的厢房,浓重的脂粉,无数双游走的手……
呼吸发紧。
瞳孔涣散,急促的喘了起来,整个人如临大敌。
聂桑慌张:“牧羽哥哥,你怎么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殷王剑眉微拧,一掌按住他的肩头,将人转过来,手里的酒壶灌进他的嘴里。
辛辣的酒水入喉。
“咳!咳咳!”
秦牧羽推开他,倒退数步,咳嗽不已。
“哈哈哈!”殷王仰首,喝了一口烈酒,“只是摸摸手而已,本王还以为这女人有多烫手,秦少将军,好福气啊!”
“咳咳咳!”
秦牧羽弯着腰,咳嗽不已,呛得脸都红了。
聂桑担心坏了,不停的给他拍后背,顺胸口,“牧羽哥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可是,此时此刻,秦牧羽脑中嗡鸣,一片空白,呛了十几声才稍微缓了过来。
聂桑已经接近自己,他并没有预料中那么抵触去推开。
他抹去嘴角的酒渍,缓缓抬头,看向那立在断崖旁大口饮酒的殷王。
男人一袭红袍被断崖冷风吹的呼呼响,墨发飞扬,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侧脸洒着一层金辉,勾勒着他挺立的鼻翼,深邃的眼窝,略微上挑的眼角尽显张扬。
便是他,推了他那一掌。
可他心中竟升起一丝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