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面,颜云姝身后长发在风中高高扬起。
又一丝一缕的纷飞在这温柔的风中,她握着手中信件,感受着其中的字字沉重,一颗心,起起落落,在微风飞旋中,不断的沉没,又浮动。
那过往梦境中一袭红衣的她。
还有熟悉又陌生的相府,相府里对父亲毫无防备的她。
更有许景槐对着自己撕心裂肺的怒吼。
朝着她整个人扑面而来。
“我答应过你,会说服我母后,可你为何要因我母后对你我婚事的阻拦,而联合他人狠心谋害于她!”
“颜云姝,你我从此,一刀两断!”
摔碎的玉佩。
出离的愤怒。
战场之上,一袭暗红战袍的她,还有梦境里,永不间断的那一声声痛心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信件从颜云姝手中飘落。
她终于明白了许逸尘所说的一切因果。
还有为何她以为的第一世,被许景烨用一壶毒酒灌死的她,会在那残酷的人间,飘荡了十日之久,直到他的身影离开了那数不尽的墓碑,才最终将她拉入她以为重生的那一世。
原来都是他。
是他,将她不断带进这轮回里,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可是他,却又只在最后紧要时候,才最终觉醒,复苏了无数轮回中的所有记忆。
再重新痛一次,死一次,或是绝望的再面对一次。
一如上一世,营帐前,他那藏的很好的,绝望和悲哀。
所以,许景槐,你还经历了多少?
而我那父亲,又是如何害死了你的母后?
太多太多的震惊,不断的刺痛着她,这段时日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心。
终是再次慌乱,不安了起来。
她浑身颤抖着,原本红润的脸色,逐渐苍白如纸。
心口不断起伏。
试图要寻找到那些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记忆。
秋日的天空澄净透明,如宝石一般,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毫不吝啬的,铺洒向人间。
远处红黄绿层叠相间的树木,一望无际,在秋风之中,如波浪般起伏,一层又一层的在她的眼眸里涌动。
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澜庭上,还未卸下的,不断在空中飘飞的红色飘带,仿佛在同她轻轻的说明,这世事无常中,深藏着的过往。
秀莲捡起飘在地面的信纸,折好放入手中。
锦盒顺势被颜云姝打开。
看到赫然眼前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白兔摆件。
又看到小白兔的耳间,只有小萝卜才有的,独一无二的一道纹痕。
才确认了,这是她所有的记忆中,从未让许逸尘看到过的小萝卜。
也让颜云姝方才若梦的恍惚不真实感,终于落了地。
是真的。
许逸尘所说的一切竟都是真的。
有她完全忘记的第一世。
或许,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世。
那些世,都只有许景槐一人,面对所有苦痛绝望,在孤独的对抗命运的不公,在缝隙中寻找二人幸福的一丝丝可能。
许景槐……
颜云姝噙着泪,看向远处来来往往的宴席。
今日喜宴,按天泽皇家惯例,她侯府的家人,也都来了,她与他们重逢,欢笑中互说衷肠过后,在这远处澜庭里休憩之时,本不愿落泪。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大颗大颗落下。
秀莲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着眼泪,又将锦盒和信件收起。
“娘娘是有何心事?这南安王爷是写了什么,让娘娘伤感至此?”
颜云姝并未回答,而是朦胧着一双泪眼,迫切又期待的问秀莲。
“陛下呢,陛下现在何处?”
“娘娘……”秀莲将颜云姝脸上最后一丝泪痕拭去,回道,“陛下正在喜宴之上,可要奴婢将陛下请来?”
颜云姝朝着远处喜宴望去。
似是看到了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许景槐,正在人群中走动。
她轻抚腹部,摇了摇头。
秋风拂面,怀有身孕,禁不住过分喧闹的颜云姝,在此处待了半日有余。
这期间,新帝不断派人前来,给她送来吃食,好玩的物件,更有防风衣物。
今日颜云姝的娘家人在此,新帝不愿怠慢,未曾中间离席,但对颜云姝的爱护却从不间断。
他酒量不错,却在喝得迷醉之时,仍不忘记时时刻刻询问影风,他的皇后的动态。
是否一切无恙,安好。
反复叮嘱便是一只蚊子,也莫要让它们靠近自己的皇后。
也是他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将颜云姝那因突如其来知晓的真相,变得慌乱不安的心绪,终于安定了下来。
夜里,喜宴之上。
颜云姝坐在许景槐的身边,看着他洋溢着笑容的脸庞,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
又将她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然后痴痴的看着他。
偌大后花园,张灯结彩,戏台子上唱着戏,台下宾客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帝后二人,在主位之上,深情对视。
惹来众人唏嘘。
“帝后感情笃深,是我天泽之幸。”
“是啊,确是我天泽幸事,我天泽定会山河永固,盛世永存。”
天边。
烟花开始燃放,它们一阵一阵的绚烂在天空,绚烂在颜云姝澄澈清亮,美好的不似人间才有的眸子里。
许景槐噙着笑,看向颜云姝,看着她似水眼眸中的烟花。
烟花虽美。
可生生世世,他都觉得,颜云姝眼中的烟花,比那天边璀璨斑斓的烟火。
还要美丽,还要动人心魄。
过往种种,本就是一场彼此救赎的曲折路途。
这一生,这一世,属于二人的路还很长,很长。
那数不尽,理不清的前尘过往,又何须再去深究,再去怅然。
眼下的路,最是重要,彼此握紧的手,也最是重要。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此生才终于迎来完满。
“许景槐,谢谢你找到了我。”
“颜云姝,也谢谢你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