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穆霆蕴心里憋着一口郁气,他声音闷闷地说:“小舅舅,我出去抽根烟。”
穆霆蕴起身就要出去。
宋敬呈突然叮嘱他:“烟不是好东西,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能戒烟就戒了吧。”
穆霆蕴心情更烦躁了。
他独自走出大厅,去到厕所外面的小花园抽烟。
抽到第三根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讲话,是谢靖安的妹妹谢靖妍:“沈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你头上戴的是b家的绝版项链吧?”
沈禾的声音随之响起:“谢小姐好眼力,竟然认出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霆蕴下意识将烟头丢进旁边的鹅卵石烟灰盆。
等沈禾跟谢靖妍讲完话,穆霆蕴这才温柔地唤了声:“沈禾。”
沈禾转身,朝他看过来。
“我们聊聊?”
想了想,沈禾拎着裙边来到了小花园。
中间有两个阶梯,穆霆蕴想要伸手去牵她,沈禾定睛看了看那只手,冷漠拒绝:“不用。”
穆霆蕴手指在虚空蜷缩两下,兀自收回。
“你现在,就连手都不让我牵了吗?”这才短短几日,沈禾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的小舔狗突然就变得冷漠无情了,这感觉既新奇,又令人烦躁。
沈禾站在平坦的地面,放下繁重的裙边,抬头望着站在灯光阴影面的男人,不禁讽刺一笑。
她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瞎讲究了,出门在外,公筷我都不用的。我一想到你那只手摸过秦小姐的胸,玩过她的腿,我就嫌恶心。”
“你现在就像是公厕里面的纸巾,我怕碰了得妇科病!”
穆霆蕴呼吸一滞。
“你一定要像个刺猬一样咄咄逼人?”穆霆蕴何曾见过沈禾这样锋利无情的一面?
她粗鲁的言语,更是令他反感。
沈禾保持沉默。
不解释,也不骂他。
她过于冷漠的反应,倒是叫穆霆蕴心里不安。
“沈禾。”穆霆蕴说:“你把我的电话跟微信拖进黑名单好几天了,耍小性子也该有个期限。”
“别闹了,好不好?”
耍小性子?
“穆霆蕴,承认你被我甩了,就那么难吗?”
闻言,穆霆蕴表情有些不好看,“我不同意分手。”
“你简直冥顽不灵,脸比城墙厚。”沈禾都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她提起裙身,转身要走。
穆霆蕴突然一把锁住她的手腕,语气少见地低声下气:“宝贝儿,对不起。关于秦意浓那件事,我要向你郑重地道歉。”
“少乱叫!”
“谁是你宝贝儿!”沈禾用力甩开穆霆蕴的手,恶狠狠地瞪他,“我可不想当你的宝贝儿,太晦气。”
穆霆蕴理解沈禾的愤怒,他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该向我发脾气。”
“我也承认,我跟秦意浓之间的确维持着情人关系。但我早就不爱她了,我早就对你动心了。”
“沈禾,我爱你。”
“你说什么鬼话呢!”愤怒、荒唐、滑稽,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气得沈禾猫眼通红。
盯着穆霆蕴的裤裆,沈禾犀利痛骂道:“穆总工作繁忙,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去千里之外的h市给她送温暖,你跟我说你不爱她?”
他爱疯了好吗!
穆霆蕴开始都没明白沈禾这话是什么意思。
待明白‘送温暖’是什么后,他一张俊脸漆黑如锅底,看沈禾的眼神颇有些忌惮跟意外。
他的小舔狗,这么会阴阳人的吗?
“沈禾,你以前很温柔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陌生了?”
沈禾笑得讥诮,“以前的我爱你,现在的我嫌弃你,你说为什么这么陌生?”
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可穆霆蕴还是不甘心。
没跟沈禾闹掰的时候,还不觉得沈禾有多难以割舍。但这些天,他被秦意浓闹得心烦意乱,越发觉得沈禾难能可贵。
穆霆蕴是诚心诚意想要跟沈禾好好在一起。
他问沈禾:“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看到你脚边这些烟屁股了吗?”
穆霆蕴下意识低头去看那些烟屁股,表情有些费解。
沈禾妙语连珠:“你的秦小姐呢,就像是你兜里的名牌香烟。昂贵,精致,一般男人抽不起。”
“你难过的时候,她帮你释放悲伤。你开心的时候,她陪你共享喜悦。秦小姐就是你的尼古丁,让你上瘾,欲罢不能。”
“你爱她是正常的。但是呢...”
话锋一转,沈禾语气轻蔑说道:“烟这东西,你想吸就吸,想丢就丢。”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恶狠狠地踩几脚。穷困潦倒的时候呢,还能捡起来,再吸两口。”
她就差没明说秦意浓是穆霆蕴的玩物了。
“但我沈禾,既不是你口袋里的名牌烟,也不是可以循环利用的塑料瓶。”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吃回头草?”说完,沈禾转身上了台阶,将高跟鞋踩得咚咚响。
穆霆蕴望着她决然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对自己这份感情产生了怀疑。
那么爱他的沈禾,是真的决意不回头了吗?
*
沈禾气鼓鼓地回到现场,身上怨气大得连路过的狗都要被她踢两脚。
宋敬呈见她眼底怒火中烧,笑问道:“不是去厕所?怎么?这是被点炸了?”
沈禾冷笑,“你的好外甥在跟我求复合呢。”
宋敬呈手指在大腿上点了点,随口问了句:“你答应了?”
“是啊,答应了,我跟他刚还在厕所吻得难分难舍呢。”沈禾故意恶心宋敬呈。
闻言,宋敬呈就猜到他俩刚才一定吵得很凶。
他突然偏头凑到沈禾耳边,低声哄:“他那样肮脏的人,你都能啃得下嘴,怎么就不肯关照下我呢?”
被调戏,沈禾满腔怨气化作恼意,她瞪宋敬呈:“你今天穿得这么骚包,故意的?”
她不傻,看得出来宋敬呈的衣服跟她是情侣系列。
宋敬呈淡笑不语。
穆霆蕴回来时,看见他俩凑在一起说话。
他落座后,心不在焉地问宋敬呈:“小舅舅,沈禾跟你说了什么?”
宋敬呈厚颜无耻地说:“她说我今天穿得很帅。”
穆霆蕴一愣。
沈禾跟小舅舅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狐疑地看了身旁二人一眼,越看越觉得他俩的穿搭刺眼睛。
拍卖环节开始了,现场的暗涌呈现出表面的平和。
嘉宾们带着慈善品登台,一样样地拍卖,得到的钱都会在晚宴结束后捐给红十字会。
轮到穆霆蕴的时候,他拿出了一只有些年头的打火机。
他说:“18岁那年,我经历了一场绑架风波。在我被绑匪丢进原始森林的那段日子里,这枚打火机赐予我光明和温暖。”
“今天,我将以一元的起拍价,将它卖出。”
穆霆蕴被绑那件事,至今都被人津津乐道。
得知这打火机还有这样的故事,嘉宾们都跟着喊价。
沈禾听见宋敬呈说:“他在撒谎。”
“嗯?”沈禾看向宋敬呈。
“这枚打火机,是他19岁生日那年,秦意浓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拍卖的,是他跟秦意浓的往年情分。”
宋敬呈冷飕飕地看着沈禾,酸溜溜地说:“他这是要放下过去,跟你重修于好呢。”
沈禾淡定一笑,她说:“我这么优秀貌美,谁不想跟我好?宋先生难道不想吗?”
宋敬呈一噎。
他竟然无法反驳。
经过十多次的报价,那枚破打火机最终被谢靖安以两百万买入。
...过了好几轮,轮到了宋敬呈。
万众瞩目下,宋敬呈款款起身,垂眸瞥了沈禾一眼,起身走向了拍卖台。
他拿出一块手帕,将它打开,里面是一枚纽扣。
沈禾一眼就认出那纽扣是她的!
是她在听雨会所跟宋敬呈厮混那晚穿的那件衬衫上的扣子!
那晚过后,那套衣服她没带走,而是穿着宋敬呈准备的新衣服回去的。
哪想到,宋敬呈这老变态,竟然把她的纽扣藏了起来!
“如大家所见,这是一枚女士贝母纽扣。”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搞什么!
宋敬呈竟然要卖纽扣?
谢靖安附在穆霆蕴耳边说:“三哥,宋先生这纽扣,该不会也藏着一个故事吧?”
“别不是桃花故事?”
穆霆蕴哪知道啊。
但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吊足了胃口,宋敬呈这才娓娓道来: “都说,衬衫第二颗纽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而这枚纽扣,便是我爱慕之人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宋敬呈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那枚纽扣,余光穿过耀眼的灯光,落到第二排的沈禾身上。
他说:“起拍价,一千万。”
大厅再次哗然起来。
一千万,买一颗贝母纽扣,谁买谁是冤大头。
但今夜,在座嘉宾都是冤大头。
“我出一千一百万!”
“我出一千二百万!”
这些冤大头就连喊价,都是一百万一百万地加。
买了宋敬呈的拍卖品,便是搭上了宋敬呈这条人脉,不吃亏。
两分钟后,竞价的声音开始减少。
穆霆蕴突然举牌,豪迈地报出一个数字:“五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