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
周口山。
十几里平原,楚军跟宋军在搏杀,
到处是骑兵,到处是羽箭,战场一片混乱。
陈达开眼眸赤红,他的骑兵损失惨重,这是一支楚军精锐。
此刻玄公将军很愤怒,宋军斥候干什么吃的,
如此大规模的部队进入后方,竟然毫无预警。
从昨日开始,驻扎张县的北疆大将李保,似乎接收了赵王特殊的命令。
他出动近万兵力,在羊平山一带游弋。
李保竟然还有数目庞大的骑兵,这是陈达开没想到的。
济南方逃回来的军队说,是骑兵击溃了他们。
根据情报分析,这很可能是建安军第十七营,
李保作为武川镇的家奴,调动武川子弟组建的十七营,这是很合理的现象。
周口山的粮队出现了问题,派出去的援军全军覆灭。
羊平山对战李保的玄公将军陈达开,敏锐的感觉到,后方这支小股楚军必然不是简单货色。
于是,玄公将军带领三千精骑,点了五千重甲步兵,前往周口山救援。
没办法,羊平山大营有五万人,一日的粮草消耗何其巨大,
这是宋军南部战场,陈留郡的重要据点,
若是丢了,宋军的战略空间就会大大减少。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不是小股精锐,是一支整营的楚军北疆雄兵。
前方朱红玄文大旗飘扬,楚军甲胄精良,训练有素,人人能骑射。
陈达开不知道北狄异族能不能对付,但这在中原战场,宋国骑兵是肯定应付不了的。
“后方步军还有多久抵达,损失太大,粮草就抢不回了!”
玄公将军的询问,简直是在为难传令兵卒。
正当几个传令兵满头大汗时,他们猛然听见后方的号角声,
传令兵不禁心中一喜,激动道。
“将……将军,来了,来了,咱们的步军精锐来了。”
周口山平原地带,楚军犹如三只恶狼,不停的围绕着宋军撕咬。
他们放出羽箭,远远的吊着宋军,若是宋国骑兵冲上来,他们就会后退。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远程射箭这一手,十七营已经玩得炉火纯青了。
自从李信迷恋上这种战术,十七营的通用货币就是羽箭,
大伙喝酒打赌,都是以羽箭为筹码。
大孝子每次去刘黑子跟李保等人的旅队,就会变着法的摸他们的羽箭。
以至于北疆各营看见李信来,就会命令辅兵营,看好军中的羽箭。
此刻战场已经打乱了,宋军失去了抵抗力,楚军大规模杀入了战场。
青山弓满月,李信一箭射出,远方一名黄甲宋军应声而倒。
下一刻,他小眼睛一眯,扶了扶头盔,这玩意老是戴不稳。
宋军号角震天,远方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显然是宋国的援军来了。
李信目光如炬,思索片刻,大手一挥,命令道,
“叫侯莫陈崇撤军三里,童虎也撤,骑兵硬扛重步兵,不是咱们的打法。”
“跟伍刚组成步骑阵型后,老子要会一会宋国的玄公将军。”
大孝子几百步外的战场中,陈达开苦不堪言,
他出自济南郡陈家将门,自幼天赋异禀,打遍河南无敌手。
宋国所有大将中,也就是雷公脸铁盖还算个人,其他人在陈达开眼里都是土鸡瓦狗。
可今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陨落的危险。
此刻,一个楚军少年子弟气息浑厚无比,
他挥舞一双重锤,其力道之大,不似凡人。
还有一位武将,手持青铜长槊,挥舞之间,劲风四起,宛如野兽咆哮。
此二人虽武者境界不如他,但在实力上,显然不在他之下,
何况这会两个打一个,陈达开只能招架,根本无法反击。
战场上,玄公将军不顾自身的损伤,他筋骨气血之力爆发到极限,
他雄壮的身体粗大了一圈,陈家枪法发挥到了极致。
“铛-铛-铛-砰-砰……”
战场之上,火星四溅,金戈碰撞之音,震耳欲聋。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达开越来越绝望。
他的眼眸渐渐灰暗:难道今日会死于楚军小将之手。
“嗡!”
“嗡!”
……
周口战场,号角震天。
楚军撤了,他们如潮水般离去,放弃了撕咬宋国骑兵。
远方,宋国步军摆开阵型,踏起步伐,大盾长矛,山呼海啸而来。
玄公将军陈达开终于松了一口气,此刻他一身冷汗,不禁有些后怕。
额头上青筋暴起,虎口全是鲜血,他忍着伤痛,环顾战场。
己方的骑兵拉拉西西,聚集在他身边的,只剩出发时的一半了。
宋军的士气很低,楚国北地边军,不愧是能和异族拼杀的部队,真是太强了。
陈达开注意到,周口山出现了两杆玄文军旗。
建安军第十七营。
建安军第十三营,第二旅。
战场之上,楚军渐渐归拢,他们步骑结合,气势高昂。
敌人竟然有四五千?陈达开有些恼怒,楚军这是奔着剿灭他来的。
这将是一场大战,楚军精锐跟宋军精锐在周口山不期而遇。
此刻宋军还有五千步兵跟一千五百骑兵,六千五对四千五,
兵力上,宋国玄公将军占了巨大优势。
周口山脚下,楚军大盾如墙,长矛如林,弓弩上弦,一片肃杀之气。
大孝子以伍刚一千五百人为中军,三支骑兵围绕两翼跟后方,摆下了步骑大阵。
十三营的大旗之下,李信有些担忧,认真的嘱咐伍刚道。
“等会你扛不住了,可以后撤,咱们不能损兵过甚,楚军骑兵多,打不打咱们说了算。”
“狗屁,老子阴山下,天狼卫都扛住了,这五千都宋猪都搞不定,回去保爷还不杀了我?”
伍刚是耿直的人,他接受不了这种侮辱,十三营是铁军!
是在北疆苦练了两年,能正面对抗异族狼骑的铁军。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战场上宋军就出现了异变。
宋国步军摆出四方大阵后,一千五百骑兵竟然撤退了!
玄公将军不打,粮队也不救了!
这特么宋国五虎大将……是不是有点怂啊?
两匹雄健的西域大马奔腾而来,童虎跟侯莫陈崇气血沸腾,他们目光灼灼道。
“少将军,追不追?陈达开应该受伤了,追上去很可能杀了他。”
战场之上烟尘滚滚,宋国五虎将之一陈达开撤离了,
步军摆出铁桶阵,徐徐后退,宋军应该是要列阵回营。
李信小眼睛里闪过精光,全面考虑后,斩钉截铁道。
“追不上,乱箭杀步军,能杀多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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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留郡。
张县。
夏夜时分,到处是虫鸣之音。
张老头带着几个后生在守夜,现在张县的兵马不多。
楚国王师都出去了,出去好多天了。
他们好像打赢了羊平山之战,这会该是在追击宋军了吧。
土城墙都修的很好,很结实!比他家房子还弄的好呢,
保爷说了,等这仗赢了,这些个工具全给张县的楚民。
这可是好东西,将来他们不但能建自己的,还能靠这门手艺营生。
“爷爷,我有点怕,那边有鬼火。”
“傻孩子,还怕这些个子虚乌有……你说什么?鬼火。”
张老头眼里闪过恐惧,顺着孩子指的方向仔细观看。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看来是想多了。
正当他佝偻着身子回转的瞬间,一支箭头出现在他的胸口,
张老头伸手想去抓,但却抬不起枯骨的手臂,他只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
孩子们四散而逃,张老头拼命伸手,想要他们预警,
直到听见城墙上的铜锣被敲的砰砰响,扶着汝墙的年迈老人松了一口气,倒在了胚土城墙之上。
无数火箭组成火雨,火雨照亮了张县的夜空。
张县东侧,雄浑的号角响彻这方天地。
一杆朱红的玄文大纛,出现在黑夜中,伴随着火光,若隐若现。
大纛之下,有一员虎将,此人身覆虎头红鳞甲,背扛巨刀苍天怒,胯下撕风兽。
此将武者气息恐怖,周身气血之力澎湃。
城墙下,徐州旗帜连绵不绝,宛如黑夜中的森林。
身覆甲胄的丹阳精兵,前赴后继,
他们有的推动云梯,有的就是用简易的梯子。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楚军精锐不在,
张县只有几百郡兵,如何能守住。
烈火在燃烧,张县被攻破了,这里成了徐州兵卒发泄的天堂。
到处是死人,到处是徐州兵卒在追逐逃跑的楚女。
老人们头颅被割下,没死的青年被抓入军中,成为炮灰。
屠城这种事,徐州军太有经验了,一切都显得心应手。
张县北侧,一户不起眼的农家院子里。
有个孩童,瑟瑟发抖的藏在干草堆里,他的父亲就死在几步之外。
临死前,眼睛死死盯着他,那是父亲要他听话的眼神。
母亲在屋子里惨叫,哀嚎不止。
孩童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他知道母亲很痛苦。
小小的孩童泪流满面,但他不敢哭出来。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同样是红甲兵,一个是邻家大哥,一个是恶魔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