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罗墨阴鸷的脸上,那双看不透心神的眼睛里,满是雾气。
罗墨低沉声音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他看着面前凤冠纱衣的女子,这个跟随了皇上身边很多年的女子,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罗墨,皇上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侯爷了。”
秦婉婉声音轻柔,娓娓道来的那几个字,是她和宋华阳初见到如今的这么多年。
“从前他是侯爷,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少年意气,但是如今他是大宋的皇帝,身上所背负的是家国重任。”
她眼眸微闪,仿佛思绪已经飘回了从前,那个站在长平坊里满是欣赏爱慕的翩翩公子。
秦婉婉握着腕间冰凉的玉镯,温声说道:“皇上身边应该有一位家世显赫的皇后,而我也不应被困于宫中一生。”
“可是。”罗墨沉声说道:“皇上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秦婉婉冷笑出声,“你觉得是吗?是更喜欢我,还是喜欢权利?”
罗墨忽然被噎住,从前宋华阳当真满心满眼都是秦婉婉,哪怕放弃皇子侯位尊荣,他也愿意。
但是现在,罗墨却并不肯定,他知道宋华阳身上背负了太多,不是那个能以情爱论处的少年郎。
面对罗墨的犹豫,秦婉婉只是淡淡说道:“今日无论发生什么,罗公子就当没见过我,我做什么也与公子无关。”
她放下皇后之尊,向罗墨行了个谢礼,不等回应拉着宋卿卿便入了殿内。
罗墨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朦胧的香气,若将她想要离开皇宫的事情告诉皇上,或许就是死路一条。
秦婉婉说的没错,如今的宋华阳已不似从前,他有些私心,不想看见她身死,若是情急之下,或许他能帮她一把。
还站在原地的罗墨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定睛一看便是禁军统领严统领。
严统领颇为严肃的说道:“皇上的吩咐,所有的禁军已经齐聚在此,等候皇命。”
罗墨满意的点点头,“今日宫中无论发生任何事,若无皇命,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同样,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否则,格杀勿论。”
严统领一向谨慎,看见罗墨满是杀气的眼神,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秦婉婉回席后,看着宋华阳已经神色如常,她不禁回想起刚才面如红霞的模样,皇上是宋卿卿的兄长,再如何也不应该会起了那样的心思。
回到自己座位上,宋卿卿摸了摸袖口,面上倒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歌舞很快就结束了,待众人退去,殿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能听见外面簌簌风声,宋华阳坐在龙椅上,手指捏过翡翠珠帘。
“今日叫各位夫人进宫是有要事相商。”
宋华阳语气威严,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反倒是在命令。
“朕自从登基以来,根基不稳,对于许多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朕思量许久,其中缘由朕也反思一二。”
见众人神色紧张,宋华阳缓缓说道:“朕有意重新调整朝廷官员,将地方可用人才都提拔上来,朝廷是时候要换换新鲜血液了。”
话说完,宋华阳依靠在龙椅上,声音和缓了几分,“不过各位夫人也不要着急,朕给世家的补偿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拿银两换取这些世家盘踞朝堂多年的位置,宋华阳这如意算盘也打了太好了。
夫人们也是变了脸色,但是论谁也没有多言,自己独自进宫,不少世家的女儿还在后宫为妃,若是对宋华阳的话有半句不满,恐怕今日就不能活着出宫。
“没人反对的话,朕今日已经备下了黄金万两。”宋华阳说着,又接过了罗墨手中的画押书,“这是朕让人草拟的一份画押书,今日签字画押之人便能拿着银两回府,事后朕还会在京郊选几处上好的宅子,也尽可以颐养天年了。”
这话众人听的明白,若是安分的画押,拿了银两,就算今日时候想要后悔也没有了余地,夫人们气的牙痒痒,却无一人敢多话。
宋华阳根基未稳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铲除世家力量,放在从前可是绝无仅有的,在坐的夫人既害怕又愤怒,一个个面红耳赤却只是安静的坐着。
忽然,宋卿卿沉声说道:“皇上,妾身不同意皇帝此举。”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宋卿卿身上,她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裙,显得人华贵庄重,这话一出,殿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宋华阳眉心轻皱,罗墨在一旁,手已经握在腰间刀柄上,宋卿卿只是淡淡的对上宋华阳的目光,声音温柔而有力量。
“皇上着意提拔清流人士甚好,但是朝堂稳固世家历朝历代都是出了力的,皇帝登基两年,如此对待世家,恐怕有过河拆桥之嫌。”
世家人都是投来赞许的目光,却仍然没有人站出来,宋华阳的脸色可见的难看,阴鸷的脸上充满杀意。
宋华阳沉声说道:“宋卿卿,朕是一国之君,难不成做什么决定还要与你商议。”
“妾身不敢。”宋卿卿温声说道:“只不过皇帝若是有这样的想法大可以和朝臣商议,实在不必将世家的夫人都聚集在此,大有强迫之意,实在有些卑劣了。”
此话一出,罗墨怒声说道:“裴夫人有些放肆了。”
秦婉婉也是神色担忧的看着宋卿卿,若是激怒宋华阳,在座之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她紧握手心,另一只手藏于袖中。
宋卿卿行了个半礼,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之意,“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君当胸怀天下,而非用此手段打压世家。”宋卿卿直视宋华阳,毫无惧色。宋华阳气得站起身来,大殿内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秦婉婉盈盈起身,轻声道:“陛下息怒。裴夫人虽言语莽撞,但也有几分道理。陛下欲革新朝政,本是好事,可如此强硬手段恐失民心。”宋华阳看向秦婉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