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暮霭沉沉,懒散地洒落在村落市集之上,为这一方天地轻轻覆上了一层昏黄黯淡、仿若轻纱般的薄幕。光线在空气中游离穿梭。
谢摇风仿若从无尽黑暗的梦魇深渊中艰难挣脱,意识如同一缕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历经千辛万苦,才缓缓回到这具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躯壳之中。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左手,向着右侧探去,那、边却空空荡荡。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只抓到一把虚空,那原本强健有力的右臂,如今已消失不见。
体内紊乱的灵力在干涸枯竭的经脉中艰难地游走徘徊,竭尽全力地将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勉强凝固,然而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却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他。
他的双唇毫无血色,恰似被霜雪掩埋的残花,干裂起皮。
满脸的泥污肆意纵横交错,混杂着汗水与干涸的血迹。头发脏乱地纠结缠绕在一起,仿若被狂风肆虐过后的枯草,在风中无力地舞动。
他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每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市集上踉跄而行。
市集上人头攒动,喧闹嘈杂,然而在他耳中,却似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藉。
强烈的饥饿感如汹涌澎湃的怒潮,在腹中翻涌咆哮,无情地撕扯着他的肠胃,迫使他朝着一个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小吃摊缓缓挪去。
而后仿若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的双腿微微颤抖,缓缓瘫坐在摊位旁的凳子上,那凳子在他的重压下发出 “吱呀” 一声。
店小二乍一瞥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瞬间紧紧拧成一个难看的疙瘩,脸上的嫌弃与鄙夷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
他撇了撇嘴,嘴角微微下撇,扯着嗓子高声叫嚷道:“你这臭乞丐,莫不是来捣乱的?瞧你这副邋遢样,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有钱吃饭吗?赶紧滚远点,莫要弄脏了地方,耽搁了我们的生意!”
谢摇风仿若未闻,空洞无神的双眼呆滞地凝视着虚空,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虚弱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已麻木不仁。
他的左手颤抖着,迟缓地伸进怀中。摸索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掏出几个碎银。
那碎银在他颤抖的手中相互碰撞,发出微弱声。他将碎银轻轻扔在桌上。
店小二眼睛一亮,那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忙不迭地伸手去抓那几个碎银。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谢摇风右臂已断之处,那狰狞的白骨裸露在外,周围的血肉模糊干涸,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店小二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嫌弃瞬间化作惊恐,他猛地捂住嘴巴,双手紧紧捂住,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他匆匆抓起,跑到远处,好似生怕谢摇风这副惨状会如瘟疫般沾染到自己身上,那惊恐的神情仿若见了鬼一般。
谢摇风微微抬起头,目光无神地在市集上缓缓游移。
忽然,他的眼神定格在不远处的一群人身上,那是一群万剑盟下玄苍剑宗的弟子,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衣袂飘飘,腰间佩剑,在茶水摊边休息谈笑。
那剑鞘上的装饰在余晖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谢摇风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那光芒虽然黯淡,但却足以让他死寂的眼神重新焕发出一丝生机,。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喉咙中微微颤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双手撑着桌面,手指紧紧抠住桌面的边缘,试图站起身来,
向着那群弟子蹒跚而去。他的心中暗自思忖:“终于见到同门了,这一路的艰难险阻,我都咬牙挺过来了,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丝转机。”
然而,还未等他迈出脚步,就听见那群弟子的交谈声如利箭般传入耳中。
“哼,为了谢摇风这小子,盟内竟派出这许多弟子四处搜寻,他究竟凭什么?咱们在这荒郊野外餐风宿露,担惊受怕,他倒好,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逍遥自在,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
一个弟子满脸愤懑,眉头紧皱,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满与嫉妒,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那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 “砰” 的一声巨响,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就是就是,他要是一直没有踪迹,我们还不能回山了吗?这都多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我那家中的老母亲还卧病在床,盼着我回去照料,可如今却被这小子拖累,困在这鬼地方。”
另一个弟子附和着,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不停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那石子在他的脚下来回滚动。
“宗主因为他还被囚禁在盟内的祠堂中,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灾星。要不是他,咱们宗主怎会受此等委屈?他还连累我们跟着受苦。让他自生自灭算了,也省得如今这般麻烦。”
又一个弟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怨恨。
“哼,还不如死在外面省得祸害我们。这一次若真找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们这么多兄弟为了他受苦,他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真不是个东西,简直丢尽了我们万剑盟的脸。”
一个身材魁梧的弟子恶狠狠地说道,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谢摇风听到这些话,身形猛地一僵,仿若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挪动分毫,仿若变成了一尊冰冷的雕塑。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浇灭。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他
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悲哀:“难道在他们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之人?我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错的吗?我一心为了万剑盟,不惜舍生忘死,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被人如此唾弃,这世间的冷暖,为何如此凉薄?”
就在这时,茶水摊那边有几道目光投了过来。
“诶,我看他眼熟,像是谢摇风?” 一个弟子微微眯起眼睛,伸长脖子,仔细地打量着谢摇风,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那疑惑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落魄的人会是曾经的同门,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还未等他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粗暴地打断:“如此模样分明是个乞丐,万剑盟的弟子怎么会如此?
瞧他这邋里邋遢、狼狈不堪的样子,简直就是我们万剑盟的耻辱,若被外人看到,岂不是丢了万剑盟的脸面?我们万剑盟的弟子,哪个不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怎会有这般形同乞丐的败类?
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同门,就应该逐出盟去,免得玷污了我们的名声。” 这
个弟子满脸嫌弃地转过头去,仿佛多看一眼谢摇风都会玷污了他的眼睛,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那不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谢摇风听到这些话,心中最后一丝自尊也被无情地践踏。
他不再等待那尚未上桌的食物,缓缓转过身,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座位。他的背影孤独而凄凉,在昏黄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落寞,然而他却已麻木,不知疼痛为何物,只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小二在后面喊道:“客官,你的包子!” 那声音在喧嚣的市集上显得格外突兀,仿若一声不合时宜的尖叫,打破了这表面的热闹。
但谢摇风却摇摇晃晃地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而后便听到玄苍剑宗的弟子道:“他好像真是谢摇风。”
有人道:“是又怎么样,管他作甚,休息一会儿,咱们回山就说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这小子就是个麻烦精,我们可不想再被他连累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找了他这麽久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声音渐渐远去,仿若谢摇风的希望,也随着这声音一同消散在了这黄昏的微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