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世修放下了仇恨,不代表对方放下了。
这仇恨,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双方的事。
江世修渐渐发现曾经的仇家注意到了他,双方很可能爆发一场大战,那个时候绝对会牵连到村子。
为了村子,他决定带着白玲离开。
幸好这个时候,木行羽找到了江世修。
那个时候的木行羽,须发还是全黑的,他告诉了江世修一个地方,那里可以躲避他的仇家。
江世修于是顺着木行羽的指引,带着村子的人迁徙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就是现在的海角村。
而木行羽则是和那个戴着诡异面具的冰冷男子阻挡住了他的仇家。
木行羽的出现,阻止了一场腥风血雨。据说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江世修的那些仇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最后兵不血刃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你为何要帮我。”事后江世修问木行羽。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这个世界。”木行羽的回答令江世修摸不着头脑。
“你领悟到了新的东西,完全不同于青城的东西,我不希望它消失。”木行羽接着说道。
“可是每一个村子中,都有这样的纯朴和快乐。”江世修说道。
“但是他们没有力量,没有力量来守护这些东西。”木行羽道。
“但是铭刻师的力量会破坏这些东西,人们有了力量,就会有强弱,有区别,野心和贪婪就会被放大。”江世修说道。
“如果没有我和你的力量,你的存在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木行羽的话让江世修陷入了矛盾和沉思。
“所以,你想找到一种可以兼容这两种东西的办法?”江世修问道。
“没错,其实你我不是第一个探索这个问题之人,很多先烈都尝试或者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成功。”木行羽看向远方感叹道。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能够成功?”
“我没有认为你能够成功,也没有认为你会失败,每一粒种子只要发芽,就有长成参天大树的可能也有随时被毁坏的风险。一切在于这粒种子有多强和是否遇到了供它生长的环境。”
江世修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向远方。
“外部的环境我可以为你创造,种子的强大取决于你。”木行羽说着拍了拍江世修的肩膀。
“这里有铭刻金,我可以给你提供暗香。你想通了,你就用好这些东西。如果你甘愿平凡,你就当这些东西不存在。”木行羽淡然说道。
“你不怕我创造了一个和青城对抗的势力吗,那必然会引来双方的战争,免不了血流成河。”江世修问道。
“你不是青城的敌人,青城的敌人也不是你。你们为什么不能作两兄弟那样,可以打闹,但是可以共同成长,共同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呢?”木行羽颇有深意地说道。
“请原谅我无法理解你说的意思,更加强大的敌人是什么,这个世界还有比青城更加强大的存在吗?。”江世修疑惑地问道。
木行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存在”。
“那股力量不但存在,而且他们的强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只是他们目前还没有抵达这里,如果抵达我们就会面临灭顶之灾。而青城固步自封,已经好多年没有进步了。”
“请问他们在哪里?”
“在迷石禁地之外,我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而且你不能告诉别人!”木行羽警告道。
“明白。可是,如果让大家知道还有强大的敌人,也许大家便会做出改变从而进步。”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适合的时机没我会说出来的。”
随后,木行羽告诉了江世修铭刻金的存储点便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离开后,木行羽身后那个面具男子问道。
“人们努力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觉得目标还是有实现的可能。如果某一天他们发现那个目标太过遥远,可能根本就实现不了,很可能就会放弃了。”木行羽感叹道。
“明白了,不是人人都是木行羽,他们跟你不一样。”男子冰冷地点点头说道。
江世修明白木行羽说得青城固步自封是什么意思,有很多时候他都想几大族之间为什么不能一起研究铭刻之术和战斗技呢。
几大族在一起,他们关注的问题都是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关于进步的这个问题,从来不关心。
他们都是按照前人总结的成果和经验去成长,因为那样效率最高,所以好多年没有出现新的战斗技和创新的人物了。
特别是炎石大战以后,这种问题更加明显。
江世修从此一直在思考这个简单但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也一直没有给村民们启动铭刻师的力量。
随后,白玲怀孕了,江世修非常高兴。然而,白玲在诞下一枚男婴之后,却意外无法止住出血。
江世修抱着白玲,白玲的脸色非常苍白和憔悴,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依旧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江世修。
江世修知道,白玲想告诉他,让他好好活下去。他看着白玲在自己怀中慢慢失去了生机,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给白玲,可惜不能。
两个心爱的女人都死在了自己怀中,而两人死之前最大的心愿都是江世修不要放弃活下去念头,似乎是一种巧合,也似乎是命运的一种安排。
江世修悲痛欲绝,他觉得自己造过的孽太深,只要是跟自己亲近的人都会死去,这个男孩不可能在自己身边长大。
于是,他找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江洛山,让他将这枚男婴带到青城中去扶养,并且不要告诉他自己亲生父亲是谁。
随后的日子里,江世修带着海角村的村民过着平静而祥和的日子。
他找到了木行羽留下的铭刻金,要了一些暗香,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刻苦修习,他想要在危机的时候保护住村民。
至于是否要将铭刻师的力量带给村民,江世修打算试试。
让那个男婴,也就是自己的儿子既体会到海角村这种生活,同时在青城掌握铭刻师的力量,看看他会成长为怎样的人。
那个男婴现在长大了,长成了十九岁的少年,他就是江峰。
越过一排怪石嶙峋的山,就到了海边。此时的海边坐着两个人,强大的海风吹拂着两人,但是两人一动不动。
两人正是江世修和江峰,他们一人手握一根钓竿,紧紧盯着水面的浮漂。
搬到海角村不久后,江世修就发现了海钓是修养性情的极好办法。
有时候天气是好的,阳光明媚,风也不是很大;但有时候阳光很毒辣,海风如刀削一般冷。江世修就喜欢专挑恶劣的天气带着江峰来海钓,比如说今天,年关前后是最冷的日子,风也是最强最冷的。
找一片相对平静的水面,将小鱼穿在鱼钩上,甩入海中。
有时候,你可能收获颇丰,但有时候你可能一整天都钓不到一条鱼。
这个时候,你就得按压住心中的不耐烦,忍受着这鬼天气,渐渐的就能磨平心境。
但是江世修发现,在心境和情绪控制这一块,江峰天生就不比自己弱。
有时候,江世修想扔掉手中的钓竿,直接冲入海中生抓,但是转头看到淡然自若的江峰,他的冲动立马就消失了。
突然,江峰的钓竿往下一沉,他则猛然朝上扯一下,这一下是确保鱼钩能把鱼牢牢钩住。
确保鱼已经上钩,江峰就开始慢慢收线,也不用蛮力,只要鱼一挣扎他就放线,始终保持着对鱼的控制但是不会控制的过火。
不是江峰没有力量直接将鱼拉上来,而是钓竿和钓线可能会承受不住这种力量而断掉。
随着江峰完美的收放,很快就将鱼扯出了水面,扔在了一旁的竹桶中。
“第三条了?”江世修凑过来问道。
“嘿嘿,是的,老师钓起来几条了?”江峰嬉笑着问道。
“你一个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我是不想钓,要不然鲨鱼我都能给你钓上来一条,而且只需要单手。”江世修左手紧紧抓住钓竿,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说道,同时海风将他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吹得如狂魔乱舞。
说话间,江峰已经穿好鱼饵,甩进了海中,微笑着注视着水面,完全没有理会江世修在说啥。
江世修顿觉有些尴尬,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钓竿上,他可是连鱼的影子都没见着。
得益于白玲那稳重的性格,江峰从一开始磨练心性就展露出了天赋,刚开始第一年会有点点急躁,但是已经和江世修一个水平。第二年开始,江峰就超越了江世修,而且这个差距越来越大,即便是静静地注视着海面一整天钓不上一条鱼,江峰也不会急躁,依旧是很平静很悠然。
这个时候,江世修就觉得,不是自己在磨练江峰的心性,而是江峰在磨练他的心性。
见到江峰控制情绪和心性如此出色,江世修决定开始教授江峰那套可以提升战意的拳法——天怒。
衡量是否适合练习天怒的方法很简单,不看一个人修习了什么铭刻之术,而是看一个人战斗起来有多兴奋,很显然,江峰非常适合练习这套拳法。
江世修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江峰终于有一方面像他了,要不然他都开始怀疑江峰是不是被调包了,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其实江世修一直对青城那套固定的战斗技对应固定的铭刻之术非常反感,他觉得不同的人修习同样的铭刻之术都会有巨大的差异,那何来修习了白水一族铭刻之术就只适合修习白水一族的战斗技,这显然不合理。
可惜他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嗤之以鼻,觉得他是想多了。
就连当时的水族长水半生,也认为不可行,不过她跟别人不同,她之所以认为不可行是因为其它两族不可能跟白水一族分享战斗技的。
战斗技这种东西,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包含了对力量的巧妙运用,如果没有其中的真意,只能是模仿一个架子。
也有人强行觉得自己适合练习其它族的战斗技,找人教授并融会贯通的,但结果是那人遭到了两族的共同摈弃,他本族之人认为他背叛了,而另外一族人觉得他偷学了,变得两面不是人。
最典型的就是木行羽和木孤影,就连这两个强大的存在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江世修更没法解决。
想到这些问题,江世修想起了木行羽说过的话:青城固步自封,已经好多年没有进步了,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毁灭。
思索间,江峰的钓竿又动了,很快又拉上来一条鱼。看着自己的木桶,里面除了水还是水,江世修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