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子“诶”一声,立即下去办事了,不多时便有了线索,回禀道:“六阿哥,那人是古董房做事的一个嬷嬷,我已经让人留心着她了,要不要将她押过来?”
永琪眉头轻蹙,问道:“她从前都在哪里做事,有没有侍奉过后宫的娘娘们?”
小刘子如实相告:“她从前是后宫里的教习嬷嬷,后来……后来是去了交芦馆,看管一直被禁足,前些年才殁了的海答应。”
永琪陡然一惊,克制着口吻道:“你没有查错么,真是海答应?”
小刘子连连点头:“千真万确,绝对没有查错。”
永琪的手慢慢攥成拳,眉眼是山雨欲来的凝重,他低声吩咐道:“你等晚些,将她带到兰堂阁,我有些事情,要亲自问她。记着,不许惊动任何人。”
月沉之时,刘嬷嬷早早地候在了兰堂阁的屋檐下。
永琪才到,还未开口说话,刘嬷嬷便一下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六阿哥,奴婢千防万防,总算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让您得知真相了!”
永琪冷冷地扫视她一眼,口吻锋利:“好一个真相,不过一封信,想作假又不是什么难事。”
刘嬷嬷哭嚎着:“奴婢侍奉海答应好几年,最明白事情经过了。六阿哥,奴婢实在不忍您被蒙骗多年,一直依海答应所言,留着她死前的绝笔啊!”
“海答应生前已被禁足,照理来说,应该根本拿不出东西来贿赂你,刘嬷嬷,你究竟在为谁做事,最好一次在我这说个明白。”永琪从未如此凌厉,刘嬷嬷吓的身子栗栗发抖,连小刘子都不敢出声。
“正因海答应没有钱财贿赂,才更是真相啊,六阿哥!海答应一直是心善之人,她是被人陷害的,奴婢虽是背着管教之名,但深知海答应从不是个心思狠毒之人,不然,奴婢是绝不会背着杀头之名,告诉您这些话的!”
永琪深吸了一口气。不,他不信,他不信他的额娘会是杀母夺子之人,绝不可能!
小刘子颤颤巍巍道:“六阿哥,这……这满口胡话的嬷嬷,您打算怎么处置?”
永琪捂了捂自己的额角,低沉道:“拉她下去。”
刘嬷嬷仍在试图说服他,被人硬生生拽了下去。永琪接着吩咐:“让她缝好自己的嘴巴,这段日子,将她盯严实了,不准出差错。”
他的呼吸有些发抖,那字字泣血的信,一直缠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自有记忆起来,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一句关于海兰的事,额娘更是从未提起,他只听路过的宫人说过,海答应戕害妃嫔和皇嗣,是心如蛇蝎之人。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永琪的目光缓缓扫过天上的冷月,不再多语,默默回到自己的寝殿。
次日用早膳时,小刘子因突发高热,无法伺候在侧,便是小赵子服侍在身边。
“六阿哥,这四阿哥和五阿哥因为陪着二阿哥查案,也得了皇上的几分青睐,您……您就不想……”小赵子支支吾吾。
永琪不快地瞥他一眼:“多舌,谁准你妄议这些事情!”
小赵子立即打了自己一巴掌,还是忍不住道:“奴才也是担心您呢……眼看要出宫开府了,六阿哥,您也得为自己做些打算呐。皇上重视骑射,可这些年,因为玫嫔娘娘担心您的身子,从来没向皇上主动提起过。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因为谦嫔娘娘的恳求,而被皇上亲自教导过,您却少有……”
“住口!”永琪听他说的话越来越放肆,少见的动怒起来,“这些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我从未苛责过你,可我不能惯着你这毛病。你不必伺候了,自己出去领罚吧。”
小赵子委屈地退下了,可无人知晓处,却缓缓笑起来。
很快,廊下便传来了几声啪啪的扇巴掌声。永琪越听越躁,也用不下东西了,转回了寝殿温书。
可眼下,他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小赵子说的话,怎会突然有了挑拨离间道意味,竟试图引他去想是自己的额娘不愿让他大展身手这样的想法来。
这和自己的额娘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不够争气,才没有被皇阿玛看重,难道被皇阿玛青睐,还要靠自己额娘的一再恳求才行么?简直是笑话。永琪不断地劝说着自己。
可就这样到了夜间,他仍然心神不宁,根本睡不好觉,也觉阵阵惊冷。
小刘子的病稍有好转,听得永琪不安,便急急地赶来了:“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记着不要声张。”永琪擦拭着冷汗,嘱咐道。
今日值班的太医是小刘子不常见到的张太医,他心里着记挂永琪,也顾不得旁的,忙请他进去了。
永琪也不可和他说出心神不宁的缘由,只说了自己的症状。
张太医便道永琪这是寒风侵入骨,今夜若想安眠,可多烧些艾叶,祛寒暖身。
永琪点点头,小刘子便依言抓紧着烧起了那上好的艾叶,静心伺候着永琪安睡。
这样连着两天,也不知怎么的,睡是能睡的着了,可总是会忽然头晕眼花,一两次倒还好,越到夜晚,艾叶一烧,便更严重了。
甚至,在深夜,永琪惊醒时,竟隐隐约约看到一道女子的身影,飘忽不定。
永琪很快清醒过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了。
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他严肃地唤了小刘子,让他去查查是怎么回事,可小刘子却称,他一直守夜,未曾看到有宫女路过。
永琪心里谨慎,此事一出,也不愿再睡了。本想潜心看看书,头脑却愈发混乱起来。
他也不知是不是用不惯这些艾叶的缘故,叫人处理了。
至于刘嬷嬷那边,她做事一直老实,并未做出其他不妥之事。
永琪知晓这件事不简单,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还得真正地说开,才能解决。
次日午后,蕊姬正和来和她说话的嬿婉一齐在殿里谈笑,她正抚着琵琶作曲。
一曲终了,嬿婉还有些意犹未尽,可蕊姬笑了笑说:“永琪一到这个时候就会来永和宫,我先等他来了,和他说说话,再弹给你听。”
可今日的蕊姬并未等来永琪,只等来了永琪的宫人送来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