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蔓感觉,苏慎渊会读心术,不然他怎么知道她馋没喝到的热红酒,还耐心等她吃完通心面沙拉和三块蛋糕,才带她离开。
期间,太多的人争着同苏慎渊说话。奚午蔓注意到他含笑眉眼间渐渐流露出淡淡的厌倦。
室内实在暖和,一出门,风雪割得奚午蔓脸疼。
奚午蔓把脑袋往羽绒服领子里缩了缩,正要戴上帽子,看见一辆黑色保时捷taycan从地下车库的方向驶来,她看清车牌号,用默念掩盖了心里突然泛起的别样情愫:AA d01001。
黑色保时捷taycan在风雪中迅速穿梭,车内,奚午蔓看看身旁闭目养神的苏慎渊,低头翻开手机。
上车前,她就把手机设为静音。为免错过什么消息,她先后点开通话、短信、聊天软件和社交媒体平台软件,但什么也没仔细看。
然后她后知后觉,她只是单纯想找点事做,翻手机或是翻画本,又或是看着车窗外发呆,为分散注意,尽量忽视身旁的苏慎渊,却还是闻到他衣上热红酒的余香。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瞧向身旁的人,见他仍合着眼,暗松一口气,安心看娱乐新闻。
热搜前十都是c市正举办的音乐节,与颜洛秋有关的词条占了前五个。
各大媒体拿颜洛秋的歌声、舞蹈、服饰、发型、妆容甚至一个小小的表情大做文章,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些东西,连文案都似是摘自同一个模板,奚午蔓很快就看腻了。
可奚午蔓并没退出软件,颜洛秋那张脸,她觉得怎么都看不腻。而且,颜洛秋的服饰和妆容,确实很有吸引力。
黑色轿车在别墅园保安亭前停下,司机没有再往里开的意思。
奚午蔓正要下车,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苏慎渊却先下了车。
奚午蔓弯腰把脑袋探出车门,却没等到预料中的大雪。
她好奇地仰头,看见一把黑色大伞撑在自己头顶,撑伞的人正是苏慎渊。
奚午蔓受宠若惊,竟有些羞怯,说:“谢谢叔叔。”
“雪很大,我送你。”苏慎渊的嗓音一如既往清冷,听不出情绪,却教奚午蔓心头莫名一暖。
说不高兴是假的,奚午蔓还是很果断地摇头拒绝:“不用了,很冷的,这里进去也不远,而且您还要去E区呢。”
“早点送你到家,我就能早点去E区。”
听他这样说,奚午蔓倒觉得自己的拒绝是在浪费苏慎渊的时间,于是微低了脑袋,软着嗓音只说:“那就麻烦您了。”
这段路走了不到十分钟,奚午蔓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风雪裹挟园里的草木香,还有身旁男人衣服上红酒的余香,刺激着奚午蔓的神经。
她清楚自己脑子里闪过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却没能清楚那些具体是怎样的念头。
到了1-01栋别墅前花园的黑色铁艺雕金花大门外,奚午蔓稍稍放慢步伐,正要与苏慎渊道别,却看见一个撑伞的身影急匆匆地向他们走近。
即使逆着光,奚午蔓并没看清那人的脸,她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凭对方的身形轮廓准确判断出他的身份。
奚午承,怒火中烧的奚午承。
他会一把拉过她,狠狠把她砸到地上,任大雪将她掩埋。奚午蔓仿佛已经看见死掉的自己。
可出乎奚午蔓意料的是,开门出来的奚午承并没有大发脾气,而是客客气气地向苏慎渊问好,又向苏慎渊表达谢意,然后把伞朝奚午蔓微微一倾,十分温柔地对她说:“蔓蔓,过来。”
奚午蔓很乖巧地就走到他身旁。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他的大手揽住,他很明显将她往他怀里带了一下,她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草味。
奚午承最后再次向苏慎渊道了谢,谢他送蔓蔓回来,搂着奚午蔓转身就要离开。
奚午蔓突然无比抗拒,猛地挣开奚午承的控制,回身看着苏慎渊,却忘了要说什么。
大雪埋不了奚午承眼里的怒意,奚午蔓听着风声,仿佛听见奚午承的辱骂。
在奚午承的手再次抓住她的肩膀前一秒,苏慎渊突然开了口。
“对了,明天你得到现场。”苏慎渊这话是对奚午蔓说的,“明天早上八点,秦喻章会来接你。”
奚午蔓根本不知道苏慎渊在说什么,只是很高兴他说了这么句话。她看见奚午承眼底的怒火被风雪磨灭,他的手在她肩后停了半秒,迅速收回到他外套的口袋里。
奚午蔓冲苏慎渊频频点头,语气不掩喜悦:“好,叔叔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与苏慎渊道过别,奚午蔓跟奚午承并肩穿过花园,进到暖气十足的室内。
在玄关处由佣人换了鞋,奚午蔓没有任何解释,只对奚午承说了声“哥哥晚安”,就上了楼。
进到卧室,把门一关,她实在难掩兴奋,连着转了好几个圈,抬手把斜挎包和速写本放于侧柜,哼着小曲,一边脱衣,一边往卧室走去。
她知道奚午承窝了一肚子火,她也知道,虽然他没有喝酒,但今天晚上他本是打算发酒疯的。
但他害怕。
苏慎渊说,明早八点,秦喻章会来接她,奚午承不敢在她身上留下任何施暴的痕迹,他甚至不敢对她有任何言语的攻击。
虽说还不清楚原因,但奚午蔓笃定,奚午承怕苏慎渊。
刷了牙,奚午蔓弯腰洗脸,又想到刚才奚午承的表情。
那种出于怯懦的克制,很少在奚午承脸上出现。
从奚午承与父母分居以来,他从来以高贵无比的奚家大少爷自居,且他身边的人都给足他面子,更让他有狂傲的底气。
然而上次在c市的会议酒店里,奚午蔓就注意到,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老子的哥哥,在苏慎渊面前,会有和在奚耀航面前一样的卑微姿态与讨好语气。
苏慎渊。
想到他,奚午蔓猝然抬头,看着镜中自己还挂满水珠的脸蛋,看清了自己脑子里那个总一闪一闪的、不该产生的念头。
如果有一天,他会在大雪之夜,亲自到近九十公里外的地方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