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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突然昏暗下来,唯有穹顶龙口中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两侧半透的帷幕蓦地拉开,从中卷出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一个个半露美肩,腰间缠纱的舞女从其中迈着轻盈的步子朝殿中跳跃,如同点水的蜻蜓身姿袅袅。

大殿又蓦地重新亮堂起来,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中央已经被妙音楼从众占据。

或弹琵琶,或抚竖琴,或吹玉箫,或抚横琴。

其中一道身影是如此的亮眼,正对在夜明珠之下,身上披着澹澹的霞光,好似天上来客,世上真君。

面容沉浸,优雅中透露着粗犷,温润中挟着不羁。

头戴紫金发冠,黑发如墨,目若朗星,鼻若悬剑,面如冠玉,白袍似雪。

长袍随起伏遁入云间,清冽淡漠的双眼未曾朝旁人有过任何偏移。

殿中人无论谁见了不道一声第一君子,潘安不比?

“啧,真是俊。”

燕王王妃甄旖眯着勾人无比的狐狸眼眸,眼角涂着淡红眼影,投向李卯的眼神蕴着神彩,深处却有几分寒光闪烁。

甄旖钗着一朵牡丹花样的金簪,围着紫狐裘皮,身着大紫宫裙,手上一双薄纱蕾丝手套,呵气如兰,挽着燕王宋律的胳膊看上去相亲和睦,羡煞旁人。

太子宋若单手支着下巴,对旁的轻纱宫女没有多看分毫,目光灼灼地盯着某人不曾放松。

萧秋水则是一会儿看看太子,一会儿又不小心沉浸在中央那人身上。

像极了上课点头打瞌睡的学子,又怕又想,心里七上八下。

太后更是看直了眼睛,香舌在唇边轻轻舔舐,眼中闪烁着如同痴汉见了美女那般的红光。

不同于床上的那般流氓没有包袱,这般禁欲清贵的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欲罢不能。

钗紫夜双腿稍稍并拢,自顾自地小声说道:“卯儿不是说毒还没解干净?可不能耽误了。”

澹台玉容肘了肘澹台烈虎,眨巴眨巴眼睛:“爷爷,不然就让这坏蛋进咱们家门吧,到时候咱们不就能天天听了?而且还不用掏钱。”

澹台烈虎本来还复杂的看着那小子,听见这话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澹台家两颗明珠都没了还叫白嫖?呸,还叫不用掏钱?”

澹台烈虎揪着澹台玉容精致小巧的耳朵就是一顿薅:“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被卖了都还在替他数钱?”

虽然这小子以前的恶劣行径是藏拙,但对他的不敬可是真的不敬!

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传来,

澹台烈虎耳朵一动,沉默片刻改口:“唉,算了,你别说这小子弹琴还真有两下子。但只能让这小子娶一个,玉容你在家好好学,反正你大姐平常在边关不回来,就让你大姐嫁过去。”

澹台玉容的笑容僵在脸上:“啥子?”

步颦香吹着玉箫,看着前方那人背影,不觉间就失了神。

嘟——

玉箫破音,行家均是眉头一皱。

作为串联乐器之间的重中之重,哪怕出一丁点差错都是显眼无比。

却见步颦香还来不及花颜失色,只见中央那位白袍公子面沉如水,只是耳朵动了动就突然拔高了琴调。

恰好与箫声呼应,余者恍然之间亦是提高了曲调。

这么一来一处音调的失误在李卯的巧妙化解之下不仅没有变成污点,反而彰显这个集体对于曲子的灵活变化,画龙点睛之笔。

步颦香投以感激的目光,但随之又再次黯然的移开视线。

他们早已不复以往。

那人只是坐在中央,仿佛随手为之般,背影沉默伫立天地。

天帝游帝所般闲情逸致,风轻云淡,而她不过是肩头的一粒尘沙,轻轻吹拂罢了。

舞毕,舞女率先散去,只剩下妙音楼众人在其中收拾乐器。

“好。”

宋理对着李卯微笑抚掌,轻轻赞叹一句。

西苑贵妃挂上笑容,坐在宋理左下轻轻拍手夫妻应和。

众人见状亦是轻轻喝彩起来,这里不比外面,大声喧哗只是徒增人嫌,而且声音也不好超过圣上。

“以前卯儿可没这么优秀,这几天是怎么了?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宋理爽朗一笑,颇有随口一提之感。

但在场的王臣皆是心头一凝,屏息唯恐呼吸声传了出去。

看似寻常的后辈关照,却有隐隐不满在内!

圣上是在给武王世子下马威!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帝王面前你不能太过无用,又不能太过出色。

武王世子这番卖弄技艺岂不就是说以前的模样都是我装的?若是别人传的还好,可是这般直接的在圣上面前露相岂不是说过往猜疑朕对肃武王一脉的信赖与看重这才传言的纨绔不堪?

不少人作吃瓜看客,更有甚至心头暗暗叫好。

众女脸色皆是一变,忧心忡忡朝两人看去。

而李卯则是在思索圣上这番话的用意。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圣上早已和他通过了气。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李卯就想通了其中关要。

圣上这是要和他唱双簧。

若是某些有心之人得知他与宋理交心畅谈,那么对于西北与中原的离间行为就会大加放肆,而若是得知圣上与武王世子心有嫌隙,岂不是撒下了个迷雾阵?

李卯不卑不亢,只是抱拳躬身:“此乃我幼时跟着母亲学的技艺,只是来到京城一直无无处施展,恳请圣上原谅。”

而李卯表现的越是淡然,越是无所谓,那么就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冰凉。

不出意外,只见宋理眼中精光一闪,眯着眸子轻声道:“哦?到底是无处施展还是觉得不敢施展?”

左相钗川猛地睁开双眼,皱起发灰的眉毛疑惑的朝宋理看去。

什么时候京城和西北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了?

右相霍光面无表情,但红光满面,想来是激动无比。

李卯仍是没有解释,只是将身子再低了低,全然没有要跪下的意思:“卯儿不敢。”

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殿内的气息变得紧张无比,只怕下一刻就要蹦出两个刺客来才配得上这般氛围。

“小兔崽子给我跪下!”

后面澹台烈虎愤怒的声音如雷贯耳,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与忐忑之意。

李卯心中一暖但仍是没有动作,澹台老头显然为自己着想,凭着以往的军功与尊崇地位朝宋理表态。

“圣上,今日乃是太子寿辰,何须如此动怒?”

开口的是燕家山字辈,燕峤,官拜礼部尚书。

燕家与肃武王妃素来交好,世子这般遭重理应帮扶一二才是。

“父皇,儿臣也觉得要先以我为重。”

太子站起身,不屑睨了李卯一眼,大有其喧宾夺主的感觉。

宋理一拍扶手,笑道:“也是,倒是朕着了相,继续继续。”

宋理重新浮上笑脸,权贵这才放松下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李卯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不过看上去很是颓丧。

雷霆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武王世子到底是年轻,敢在圣上面前这般作态。

酒过三巡,宋理又冷不防说道:“朕听闻秋水的舞技冠绝京城,而卯儿的琴又炉火纯青,不若二人合作一番给若儿献舞一曲?”

人群再次一滞,随后均是干笑着连声应和。

这算什么?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

萧秋水先是惊愕,但转眼就发现那人已经落座在了琴旁。

“去吧秋水,我看好你。”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握来,萧秋水对着宋若温柔一笑,提起裙摆往中间走去。